在后来和苏琪相见时,他也不再保有绅士风度,连最起码的表面和平也懒得装出来。苏琪向来不会对他讲出什么动听的话,他也用句句带刺儿的话回怼。而且他发现,苏琪的无理取闹总是很没有水平,不是骂他“混蛋”,就是用那天游泳的事说顾念东是条道貌岸然的“色狼”。
而顾念东变着法整人的话可就多了去了。他从不讲脏话,但所有的话都足够诛苏琪的心。因为他太了解苏琪了。这个omega爱逞强,好面子,能够刺痛他的软肋有很多,多到顾念东几乎可以随随便便信手拈来,用满不在乎的嬉笑怒骂把苏琪气得七窍生烟。
在咖啡厅里,他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故意找苏琪的茬,说苏琪服务态度差,不懂得微笑服务,胡搅蛮缠着找店长投诉,然后等着苏琪被批评后咬着牙向他道歉,他才故作大度地说“算了算了,原谅你了”;游泳课上,每次苏琪下水,他都要在一旁说“旱鸭子下水咯”的风凉话,一看到苏琪呛水,他就像中了大奖一样喝倒彩,“又呛水了,笨蛋~”;每次上课时从苏琪身边走过,他会刻意低下头闻闻苏琪的肩膀,等着对方又说自己是流氓时,他就从包里拿出一个橙子送给苏琪,“这不就是你的味儿么?我天天吃啊。”
“是冰糖橙!你鼻子白长了么?”苏琪用笔指着顾念东的鼻子。
“有区别吗?不都是橙子么?你收收身上的味儿吧,我进门就能闻到,难闻死了!”
不过,顾念东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轻重缓急。晚饭,两个人同时看中了食堂窗口的最后一个油炸rou饼,顾念东对于吃一向不甚在意,但既然是能给苏琪添堵,他必然要上去争抢。
“是我先来的。阿姨,我第一眼就看中这个饼了。”顾念东对着窗口后的阿姨说道。
“是我先到的。我比你早到了半分钟…”苏琪紧紧捏着饭卡。
“我不管,反正我比你先看上这个饼,先到先得。你一边凉快去吧。”
“顾念东,连吃口饭你都要和我抢,你就这么小家子气吗?”
“我小家子气?你为什么不反思一下你自己?一个破饼有什么好争的。你以为我在乎?我今天就算是可怜你,把这个让给你了。但是你记住,这饼本来就属于我!”
顾念东用饭卡刷掉了四块钱,把饼从隔窗后拿出来递到苏琪面前,“拿着。小爷我让给你的。”
预期中的破口大骂乃至大打出手都没有来。苏琪颤巍巍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张饼。亮晶晶的泪珠在他粉色的眼眶里打转,卡在他的卧蚕上,像他人一样倔强地不肯落地。
顾念东突然觉得这刚出锅的rou饼没了温度,也没了香气。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话说重了,这还是苏琪头一次被自己气哭,他看起来如此伤心,仿佛用他的整个生命都无法倾诉他的悲伤一样。
苏琪很小心地用纸袋将饼包好,装在了书包内侧。他抹掉眼泪,当着顾念东的面把四块钱又给顾念东转了过去。
这次苏琪被气到没话可说了。这代表着顾念东“赢了”,可他却没有赢的感觉。看到苏琪抽着肩膀捂住眼睛无声哭泣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心痛。
从食堂出来,顾念东一直远远尾随在苏琪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他有一句“对不起”憋在心头,却找不到机会讲出口。晚自习时,苏琪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坐在自习室,而是搭乘上了一路编号很陌生的公交。
顾念东戴上了顶帽子,跟着苏琪上了车。他闪身坐在苏琪的斜后方,借着浮动夜色里的微光,偷偷观察苏琪失落的侧脸。他会在街对面小轿车的远光灯打来时抬起手抹去泪水。
在东郊旧城区站口,苏琪下了车。这时已经是八点钟了。凉风让穿着短袖的他打了个冷战。顾念东在他身后,和他保持着一百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