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援虽然爱玩,但一到人多的地方就开始话少,是典型的i型人格。他挑了个最偏的位置搭帐篷,这个小露台周围全是灌木丛,走出来就是小片紫藤林,幽静迷人。主帐在山坡下的石滩上,杜兴一群人正忙着架烧烤架,老板的人在准备舞台,晚上邀请了本地歌手来给这群富有的客人表演。
“陆哥呢,不下车?”说着杜兴就要去扒越野的玻璃,结果车门打开,下来的人不是陆哥,是陆哥儿子。陆以川一露脸就引来几个人认识的长辈打趣,什么“跟着小叔来玩啊”,“学习好就是任性,课随便翘”,“长成小帅哥了快和你爹一样高”,“有没有女朋友啊”等等等等。陆以川向认识的人一一打招呼,表情完美,举止到位,无懈可击。看上去他并没有因为在场的人都比他大而有任何不适,李三援稍微松口气,准备问陆以川要不要换个地方玩的话又咽了回去,反正他也能适应,那就将就吧。
“我女儿在上学啊。”杜兴回答得理所当然。
一行人的车队浩浩荡荡开到星鹭湖,队伍里有人和营地老板熟识,早就安排预留了绝佳露营位置。
“喝!好歌好酒,大口喝!”杜兴一手举着酒杯,一手举着话筒,显然已经是醉的不轻。他在人群里晃悠一圈后,随机拽起一个幸运儿往舞台上拉,老板请来的乐队也是不见外,砰砰敲着鼓起哄,誓要彻底炒爆气氛,而那个被挑中的幸运儿就是陆以川。
不,应该说真是难看透顶。
“我知道几个地方景不错,要去看吗小叔?”陆以川问。
“行吧,你爱怎么叫都行。我下去看看他们搭的架子。”说完,李三援就撇下陆以川一个人下山了。
“嗯嗯……啊……”
和酒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和一群酒鬼更是如此。陆以川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很听话地上台,唱了三首流行曲,少年嗓音低而和缓,稳稳跟着伴奏的旋律走,因为比杜兴那走掉的嗓子好得不是一星半点而获得满堂喝彩。台下还有爱热闹的坐不住也蹿上台抢话筒,陆以川从善如流,将舞台让出去,默默退回到自己位置。
陆以川在一阵忽然传来的呻吟中猛地回神,身体却保持不动不敢转过去。布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李三援的呻吟声逐渐变大,变密,变得春情满满。他在自慰吗?
“小叔?”
陆以川手上动作顿了顿,紧张地望向另一旁的客人,果然那人也正扭头看他和李三援,他显然是听到那声“儿子”了。不过那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陆以川头脑风暴着该说点什么找补回来,那客人却直接端着酒往另一桌去了,他长得很面生,大概是哪个叔叔阿姨带来的“亲属”,或许他并不清楚自己和李三援的关系,误以为他们确实是父子。但陆以川还是不准备继续待在这里,还不知道喝醉的李三援会往外再蹦出什么话。
大概是陆以川还不能完美掩盖住自己的所有情绪,李三援捕捉到了他话里的赌气成分,转头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句话也不想说。他觉得自己仁至义尽,带着陆以川出来玩而不是塞回学校,天底下哪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妈妈,结果这小子不领情,和他爸爸一样气人。
陆以川又钻回帐篷里,把垫子和毯子铺好,强迫症一样扯着四个角比着帐篷的边沿看是否铺得平行,等到对无可对了他才钻出帐篷,迎着风眺望山景。此时尚未到紫藤盛开之时,枯藤般的紫藤树枝才是最抢眼的景色,并不怎么好看。
陆以川和杜兴打了招呼,直接背起李三援往他们的帐篷走。路虽平整但毕竟是爬坡,陆以川不可避免出了些汗,等把李三援放下时,也只有坐着吹风喘气的份。陆以川抬头看着天空,零碎的星子洒落在黑幕上,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散发着淡淡的柔光,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眼睛闭上,风吹在脸颊上无比清爽。
“山上又没有别人,可以不这么叫。”
有些尴尬。
“好吧。”
坐他旁边的李三援也已经烂醉如泥,酒量本就差劲到极点,七点接了陆黔安的电话后一口闷完了杯里所有的酒后他的神智就没再回来过。他仰着头给退下舞台的儿子鼓掌,笑容灿烂,嘟嘟囔囔着“唱得好唱得好”,等陆以川坐下来后就猛揉他的头发,跟逗小狗似的。
——
“哈……”
“儿子你很有天赋啊……”李三援又举起一杯酒,颇感自豪道。
“再往上有观景台,如果有人路过这里,会被你熟人听到。”陆以川知道李三援的意思是,只有两个人时叫他妈妈,他对这称呼说不执着也对,说执着也确实执着,总而言之,他想听了的话,陆以川叫就是了,但今天陆以川偏偏不想,他找了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借口把李三援挡了回去。其实到出门那一刻他都挺开心,只是透过车窗听见杜兴喊陆哥时,他忽然觉得这场短暂的旅游像是偷来的,本不属于他。陆以川知道李三援为什么那样兴致勃勃履约,他只是想气一气陆黔安罢了,他不在乎陆以川是不是已经来过,也不在乎陆以川在一群成年人里适不适应,他什么都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