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因为我不睡觉……”
既然弟弟说自己哄他睡觉哄到十二点，那在纺织厂九点发生的打人事件，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周大伟被找到后，继续留在真友服装店上班。
“小心点，别摔着了！”启强微笑道。
孙哥作了个“嘘”的动作，“去海边找渔民，私下拿布票换的。”
“所以那晚启盛挨揍了吗？”
高启强捏着鼻子，赶紧将鱼丢进盆里，又把窗子全都打开，才让腥味稍稍消散了些。
启盛双手不停地抓扯着自己的短裤脚：“因为我晚上总是不睡觉，哥哥生气了会揍我。”
父母去世后，一到饭点，他总磨磨蹭蹭不肯吃完，跟哥哥讨价还价，吃完几口就绝对不会再吃。
启盛被安越的眼神吓得低下了头，像因为犯错而害怕被长辈批评。
虽然工资涨了，但自从妹妹读幼儿园，家里又开始吃紧。
“我不会读钟。”
高启强并没有对周大伟落井下石，而是与他轮流看店、送货。有次，周大伟把三轮车开到泥潭里，他帮忙推车，弄得满身脏污。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
盛在发呆，安越又问：
“哈哈，他们又不是坏人，你害怕什么？”
被哥哥哄睡觉是真的；从大头巷回来后，十二点才睡也是真的；十二点睡觉后，哥哥的确没有再出门。
但渐渐地，他也会将哥哥盛到碗里的青菜叶强行往嘴里塞。
“说。”
必须吃，不吃就会饿得睡不着。
启盛依旧忘不了妈妈烹饪的美味，与之相比哥哥做的饭实在难以下咽！
“你上床睡觉时，哥哥出门了吗？”
高启强：“……”
警察走后，启强反复回味着他们的对话。他意识到，弟弟说的都是实话。
众人看在眼里，都感慨高启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如果他做了大领导，肯定要造福不少人。
“前天晚上上床睡觉后，哥哥出门了吗？”
“吃了，难不成来你这儿吃残羹剩饭？”孙哥说，“你们厂真抠门，居然不给你发肉票？”
启盛双手缠绕着启强的手臂，用脸贴住他的手腕，要把他往阳台上拉，“哥，我还想种土豆！”
饭已经变成了粥，炒萝卜已经换成了炒空心菜。
“所以阿盛几点睡的呢？”
这小屁孩晚上十二点才睡？！身体怎么受得了！
“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启盛把头抬起来说：“我睡觉时，长针指着12，短针也指着12。”
启强总担心弟弟妹妹吃不饱，把菜往弟弟妹妹的碗里赶，自己几乎只吃粥。
真难吃！启盛忍不住将饭粒吐到衣服上，又立马抓起来继续塞进嘴里。
“哥——”
“我怕哥哥打我……”
他听到启盛在叫唤自己。他想夸弟弟刚才表现极佳，但又克制了表扬的冲动。
“嗯嗯。”启盛乖乖地点头。
望着弟弟天真烂漫的神情，启强突然意识到，今天第一次看到弟弟说谎。
孙哥：“阿强，我找你来商量个事。”
弟弟妹妹可能是太馋肉吃了，好像根本不在乎鱼腥，都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鲜嫩的鱼肉，忍不住舔嘴。
看来你哥还不够严厉，所以你总在哥哥面前任性……
那些絮絮叨叨的流水账，也恰好避开了哥哥出门的事实。
“因为……他们长大得好高大，样子很严厉，比老师还严厉。”
不知道弟弟是有意还是无意。
还是这么黏人，他会一直这样地黏自己吗？
安越看了一眼时钟，确定时钟没坏，又拍了拍高启盛的脑袋：“阿盛，你一定要早点睡啊，晚睡长不高。”
“我存了几斤肉票了，现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根本买不到肉。”启强问，“你这鱼哪儿来的？”
“阿盛，怎么了，害怕吗？”
“我们一起去鹏市打工吧。京海工资太低了，你看看你，每天累死累活都只能啃馒头。很多香港老板
因智力受损，他已做不成管理者。店里的活儿细碎繁琐，没人愿意顶替，厂长便让高启强做代理店长，每个月工资涨到19块，多领5张布票，周大伟则成了他的小跟班。
“阿强！”
“哥，我刚刚有点害怕警察叔叔。”
启盛冲上楼梯，差点撞到他的怀里。
还没进门，高启强就被鱼腥味反胃到直作呕，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真腥！”
都是老朋友了，启强懒得跟他假惺惺地客套。
“吃了吗？”
启盛仰视安越，认真地回答：“没有。”
木门被推开，只见孙哥拎着一条海鱼站在栅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