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嘶哑,仿佛嗓子被雷劈过,又闷又难听。谢淮宴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没关系,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我们的目的便达到了。乔温瑜传来消息,京城局势有变,让你跟我一起入京。”黑衣人身形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是。”黑色衣袖滑落,露出一双布满诡异花纹的手,仔细看,那些花纹好像从手背上的弯月形疤痕里蔓延而出,恶心而又可怖。黑衣人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行完礼,就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转身退了下去。谢淮宴偏头问秦嫣然,“嫣然,此次进京,成败在此一举,你可愿随我一起?”秦嫣然说:“妾身自然愿意同王爷一起,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谢淮宴大笑,“好,若事成,我绝不会亏待嫣然。”与此同时,另一边泔州盛安街。到处是残垣断壁,入目皆是被大火烧过的痕迹,一片凄凉。一辆马车在随从的护卫下慢悠悠驶进盛安街,不久后,在一栋残楼前停下。残楼前摆着数十具尸体,乍看之下,比义庄还Yin森。随从上前掀开一具尸体上的白布,说道:“禀主上,圣莲教教首已死,尸体在这里,属下已经验过,就是本人。”那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但手却好好的,手背上弯月形的疤痕触目惊心,不容错辨。马车里的人似乎侧了一下,辨认尸体。时间好似在此刻停滞。过了片刻,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走吧。”随即车帘被放下,马车再次慢悠悠上路,离开了盛安街。留下的十几名随从在楼里搜了搜,确认没有东西遗漏后,便也跟着离开了。又过了许久,太阳西斜,残楼里,凌谦从Yin影中走出来,手里捏着一片没烧完的纸片,上面写着“谢明时”三个字。凌谦皱眉看了看纸片,又看了看尸体,他敢确认那具尸体不是谢明时,但不知道刚刚马车里那位是何方神圣。犹豫数息,他动身往马车离开的方向走去。年关将至,各地藩王陆续到达京城。按照礼制,除夕当晚,谢若玄应在景德殿设宴宴请他们。细雪轻轻飘落,天地皆白。廊檐挂满常满灯,华美Jing致,灯火通明。一群宫人来来回回忙碌,将景德殿布置得恍若仙境。一众藩王已经到达,旁边侍立着文武百官,远远望去,两拨人如鸳鸯锅般泾渭分明。只不过那鸳鸯锅咕嘟嘟冒着泡,却是用零下一百九十六度的ye氮制成的冷锅。一般人下到锅里,不被冻死也得被冻伤。裴梦全连忙示意小太监唱名,“皇上驾到——”
原本冷寂如坟的景德殿刹那间更冷了几分,群臣跪拜,山呼“皇上万岁”。连一直瞧不起谢若玄的庆王也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俯身行礼。至于他们为什么愿意乖乖地行礼,原因无他,在场都是觊觎皇位的野心家,你不行礼,总有人借题发挥说你谋反,然后把谢若玄噶了栽你头上,你便失去了争夺皇位的先机。在场诸王谁都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所以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他们暂时达成了某种共识,维持这虚假和平的表象。谢若玄越过众人,坐到皇位上,才淡淡道:“免礼。”景德殿宽阔宏伟,众王与诸臣按品级依次列席而坐,场面庄严肃穆,犹如上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靖城王谢淮宴与王妃秦嫣然的席位赫然在最前列,谢若玄一眼便能看到。众人隐晦的目光在谢淮宴秦嫣然谢若玄三人之间流转,暗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几乎将景德殿吞没。没察觉到谢子羲换人的人,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只差把三人盯出个洞了。这次谢子羲要死要活地召藩王进京,不就是为了秦嫣然吗?不然为什么要做这种自取灭亡的事。除了色令智昏,他们实在想不出谢子羲这么做的理由了。其中,游望之孟阔乔温瑜来回打量着谢若玄和秦嫣然,似乎想从谢若玄脸上看出什么。然而谢若玄面无表情,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什么也看不出来。众人不由大失所望。有点莫名。同时心底那个猜测也几乎得到了证实——谢若玄说自己失忆只是托词,恐怕失忆是假,为掩饰他不是谢子羲才是真。不然不会面对秦嫣然时无动于衷。上一世谢子羲对秦嫣然的疯狂众臣都看在眼里,这一世面对秦嫣然如此平静,性格大变也不是这么个变法,看来不知不觉间,谢子羲已经被人掉包了。一片死寂的景德殿里暗流涌动。御座上,九龙盘旋出华丽的背景,谢若玄眉眼弯弯,举着酒杯朗声道:“今除夕佳夜,诸位不远万里聚集于京,共度良宵,朕敬诸位一杯。”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置。众臣也举起酒杯,如同提线木偶般,象征性的示意了几下,“皇上圣体康健,大渊千秋鼎盛。”然后食不知味地饮尽杯中烈酒。在他们看来,这顿是最后的晚宴了。谢若玄虽然坐在皇位上,但已经跟一只脚踏入皇陵的死人没什么区别。然而实际上,谢若玄丝毫不关注一众爱卿的心意,他目光落在底下一众藩王身上,略微满意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