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上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假如先提出一个对方一定不能接受的条件，再提出一个对方原本不会答应的条件，那么，出于愧疚，最后对方有很大概率会答应。
可是本来对方两个都不会答应。
藉疏微微一笑。
“我......我......”
藉蓝不会说谎，惶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嗫嚅着低下了头：“......我看见了你......”
藉疏手指动了动，抑制住把他拥入怀中好好安慰的欲望，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地挑了挑眉：“嗯？怕我？”
“不是，我不怕你......”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拔高了声音，又懊恼地停下：“我看见你打我，不要我......”
“还有一个呢？”
最恐惧的，往往是说不出口的。
他没说出的大约就是困住他的第三重梦。
她倒要看看，他究竟在第三重梦里看见了什么。
男人轻轻翻转了身子，不让自己的神态落入她眼中，低头静静地看着亘古平静的海面。
“我看见......我成功了。
“你什么都听我的，从来不会违背我。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让你爱我你就会爱我。”
藉蓝不敢回忆那些画面。
最开始他的确是喜悦的，可是很快他就陷入了迷茫和空虚。
他曾扪心自问：这样的爱是真实的吗？这样的她和玩偶有什么区别？他爱的是她的肉体吗？真的只是想要这一具毫无自我感情的行尸走肉吗？
不。
他想要的是那个时常冷漠无情，却会偶尔向他泄露一丝温柔笑意的强大灵魂。
或许是因为他本身过于弱小，他钦慕能轻描淡写把他从同族手中救出来的她。
他喜欢她练武时的认真与锐气。
他也喜欢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温柔细心。
......他也喜欢她俯在她身上，用各种各样的小手段把他欺负得说不出话来，逼得他掉眼泪，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后悔了。可是他除了她的身边无处可去，也不想去别的地方。
因为至少他还可以用假象蒙蔽自己的双眼，自欺欺人他们不会分开。
所以他永远不可能自己脱离那个幻境。
......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看见这些吗？”藉疏难得格外温柔地吻去他的泪水。
尚且年轻的鲛人迷茫地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湿润的眼角还有一抹未消散的靡丽红晕。是一种不自知的诱惑，诱惑人抵住他的隐秘处狠狠侵犯，直到他被无限的快乐俘虏，哀哀求饶，直到失去意识，直到泪水流尽。
女子眼眸渐深，漆黑如夜的长发披下，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形，明明心中翻卷着将人按在床上操得再也不下来的恶念，表面上却仅仅抚着他白皙光滑的后背给他提供无声的支持，然后轻和地说：
“你喜欢我。
你害怕被我放逐，害怕和我分开，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你爱我。
你想拥有我。”
浅蓝色的懵懂瞳眸中倒映着整片浪花翻涌的海。
藉疏紧紧地拥住他，又扳住他的肩膀，格外认真地和他对视。
无机质的金眸荡漾着温柔的波光，透露出她独有的真诚，仿佛，仿佛被她注视的人拥有了她的整个世界。
“你不需要害怕。请相信我，我能用我的一切向你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分离。”
她用最轻的声音许下此世最重的誓言。
藉蓝瞳孔微缩，鱼尾的尖尖无意识地拍打着水波，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早就知道，或许是因为她的部分基因来自遥远的东方，像多数含蓄内敛的东方人一样，她也是一个不会将主观情绪轻易出口的人。
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对他说“我爱你”之类的蠢话。
他也做好了她一辈子不给他回应的准备。
可是她的每一个神情动作都在向他隐晦地昭示她的情意。
从前他不敢细想，唯恐到最后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一切转瞬成空。
可是，可是，她现在已经表现得不能再明显了。
她正在认真地等待他的回应。
他的心脏开始蓬勃地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几乎冲破他的胸膛。
他感觉自己被巨大的幸福感湖水一样浸透。
藉蓝想用力地回拥住她，最终却只能闭上眼睛，向她献上唇舌。
在最爱的人怀里，残缺的鲛人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