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连国中毕业证书都没有,偏偏认为自己天资过人,学什么一看就会。不然的话,阮阿嬷岂敢拍胸脯向我挂保证,说她五岁时就学会杀鸡宰猪的本领。信不信随人,反正我被迫继承大片土地,总得知恩图报,不相信岂不枉为人子。
如同全家开箱庆祝台湾光复那一刻,柳妹同样很跃雀的手舞足蹈。
「你知影为虾米吗?」阮阿嬷讲古的那一天,怕我「啄龟」突然出题考问。
我说:「阿嬷是仙女转世,当然一见即知,而被箱子里的宝物吸引到冻袂条。」
她笑道:「那你再诱看唛【猜猜看】,箱子装的是虾米米件【什么东西】?」
「多半是促使名闻遐迩的『柳青霜红露』,能够面世的相关事物,对吗?」
事实上,我虽然猜对了,却又缺少慧根,没猜中阮阿嬷当时的小小心思。更准确的说,她会咿呀咿呀的叫,其实是将箱子里面的东西视为玩具。伊目睭扒无金,误把日本烧酒『一番白露』,那凹凸有致的酒瓶看成葫芦,而想要去抓来玩。
好在不是抓周,要不然阮阿嬷现在多半跟很多女明星和上流贵妇,以及时髦上班族女性一样,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酒女通常泛指卖艺卖肉有收费的女性、酒鬼是指喝酒无斩节,很容易随地躺下去昏睡,视尿失禁为理所当然的成年男性。
「干!我本来打算去上班,没想到阿本仔会投降,恁北眼捷手快扛起这个箱子拼命跑,高兴到忘记假装跛脚。本以为捡到很值钱的米件,这下子卯到啊,起码ㄟ冻乎咱归家伙啊快活一阵子,结果竟然是烧酒,干怹阿本仔ㄟ臭卡撑!」柳青显得很失望与懊恼,把偷来的说成是捡到的。他扭曲事实,一脸凛然充满浩然正气的台湾精神,可惜没能活到现在,否则单凭这股台湾精神,阮外曾祖父绝对可以助民进党一臂之力,将蔡总统大力提倡的台湾价值一脚踢到乌克兰去发扬光大。
--「台湾价值是我们民进党近几年信奉的精神,很好啊,你为何反对?」
蔡世长护党心切,再也无法惦惦呷面配故事,忍不住开炮质问。
我说:「啊无借问一下,剉懒葩先生!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反对?」
「你刚刚明明有说,要把阮姑婆最重视的台湾价值,一脚踢到乌克兰去」
「那是我外曾祖父好吗?因为他老人家有洁癖,受不了台湾价值的味道!」
「有什么味道?你麦话唬懒,我怎么从来都没闻到?」
「这简单。等恁姑婆又表演包公生气的样子,铿锵有力的说出「台湾价值」这四个字的时候,拜托你用力吸气,保证闻得到一股很特殊的气味。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问高雄陈市长,他每次都闻到飘飘欲仙。可是阮外曾祖父实在没办法。」
「为什么?啊无恁外曾祖父柳啊~淆啊~青,咁讲是传闻中ㄟ虎鼻狮?」
「因为台湾价值从那些政客的嘴里讲出来,总是充满熏人的咸鱼味!」--
话说完,柳青拿起一瓶酒,打开瓶塞闻了闻,再仰头灌了一口。
「嗯纯度不低,阿巴!你平常无艺量【百无聊赖】时,ㄟ塞加减喝。」
说著他又喝了一口,再把酒瓶往父亲面前递过去。不料中途被柳奶奶劫走,斥喝道:「要喝也不是这个时候,现在时机正好,恁北仔囝赶紧作伙出去,四界去溜溜咧,目睭北卡金咧,看到比较值钱的米件,赶紧捡回来,紧去!紧去!」
由此可兹证明,我从小喜欢到处捡东西的品性,血统来自外婆家的好基因。
于是柳氏父子结伴出外猎奇,柳氏婆媳也没闲着,俩人合力将装着十瓶酒的箱子抬到猪舍旁边,挖地三尺埋进去。然后,柳妈妈宰了一只最肥的公鸡,准备煮一锅香喷喷的烧酒鸡,等丈夫和搭肝冒着生命危险满载而归时,好好犒赏一番。
问题来了,我外曾祖母和她八十多岁的搭鸡,为何要把酒藏起来?
难道是担心,害怕被日本人或台湾抓耙仔发现,吃不完兜着走吗?
阮阿嬷说:「其实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阮阿娘仔想用那些酒,研究酿酒」
日本战败,国民政府接管台湾,柳妹就是在这个时代长大的。
「多年以后经由阮阿娘仔相告,我才知道,厝里面那些私酿酒,最初的配方原来仿自日本『一番白露』烧酒。再经由阮阿娘仔改良,延伸出三款新酒,霜红露、丹枫白露、桃花酿,一直都是偷偷酿造悄悄卖,谁知道会招来灭门惨祸」
祸由外始,原由阮外曾祖母的酿酒技术太厉害,影响到当地大地主蔡员外的私枭事业。他先是派人到柳家,语带威胁以高价收购酿酒配方为由,不许柳家再酿酒。不得其果之后,蔡员外再出阴招,靠着他与官府的良好关系,唆使官兵前往柳家捉拿要犯。孰知,由于当地警局早就被柳青打通关,警方早一步得到消息,担心以后没有佳酿可治胃病,当然要很有义气地通风报讯。以致于,当蔡员外伙同官兵浩浩荡荡来到柳家时,即便大肆翻箱倒柜也查不到任何私自酿酒的证据。
故而蔡员外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