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他不敢直接用手去拉对方的胳膊,畏畏缩缩的。穷白人轻蔑地笑了,妈的。我差点儿以为你是个娘们儿。
他没有理会对方,继续说:先生,这位小姐在用本地话说她不想跟您走。
他主动站在女孩跟白人男子之间。心里却在焦虑着莱昂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里来替他解围。
如果莱昂来,或许连话都不用说一句就能镇吓住对方。
“你法语说的不错。但是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穷白人嬉皮笑脸地说。
连那个无助的安南女孩心里也在想,为什么,从夜总会里走出来的向她伸出援手的不是一位强而有力的白人先生,而是一个与她同样身份的安南男人。他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只有当他的法国情人出现时,她的眼中才流露出获救的喜悦神色。
一位在总督府工作的,仪表堂堂,穿着黑色礼服的年轻长官走过来了,他还叫来了夜总会的保安。
莱昂和气地对那个流氓说:“先生,放这个可怜的姑娘回家去。舞厅里有很多印支舞女,都长得很漂亮,也乐意同先生们玩乐,您为什么不进来找她们呢?”
来吧,年轻的法国长官掏出一张钞票。我请您一杯马提尼酒,您看如何?
那是一百皮阿斯特,不光够买一杯酒,还足够买一夜春宵。穷白人拿了钱,放开了手里的安南婆娘,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夜总会。
莲告诉他,他又给他买了两杯樱桃酒。阮长松了一口气,却再也提不起兴趣了,今晚的这桩事故败坏了他的心情。他请求莲,他不想在舞会上继续待了,他想走。
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莱昂并不想立刻回家。莲问他那他们接下来去哪儿,他也说不上来他想去哪儿。
最后阮说,总之他不想待在热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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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永隆去并不是天方夜谭的想法。其实永隆离西贡城并不远,开车的话两个小时,甚至用不上两个小时。
他喝过酒,在车上的时候就忍不住打瞌睡,也许他小睡了一会儿。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他问莲,他们到永隆了吗?
彼时周边还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水稻田,蓝旗亚独自在黑夜行驶在水稻田间的土路上。莱昂说到了,其实这里已经算是永隆省的辖区了。
莱昂在水稻之中停下车,他问他,你想下去走走吗?
这里确实是永隆。从他看见那片不生长一棵树的平原起他就认出来了。永隆是一块被河流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土地,在永隆的四周有很多沉睡的海湾,这里到处都是冲积形成的土地,土地都是直接临河的。对于大城市里的殖民者来说,这是一块从外观上看不怎么成样子的土地,所以他们不会到这里来。西贡城内的欢庆日与这里无关,在永隆,毫无半点胜利的喧嚣。
安南情人说,真可惜他们是在晚上来的。今晚会有一场大暴雨,他从夜晚的云里看出来的。
这对农民来说是坏事,还未来得及收割的水稻要遭殃了。他这样说,让法国情人伤感。
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法国是在1918年的冬季里取得战争胜利。
他仍旧在后怕,害怕今晚在泉园的时候那个白人冲他动手,这些白人的拳头可是很难挨的。他问他的情人,如果刚才那个人动了我,你会为我打架吗。莲说那是肯定会的,他会让那个畜生失去他的门牙和后槽牙,不到三十岁就戴上假牙。他一向最看不惯欺小凌弱的人。
他明白莱昂既可以为了他而出手相助某个被骚扰的越南女孩,也可以因为他的缘故而去射杀某个越盟革命党人。这一切仅仅因为他个人而已,不是他以前误认为的那样,白人少爷爱屋及乌,因为爱他进而爱他的民族和祖国。他们这些安南人,在莱昂眼里都一样。
白人少爷憎恶卑贱的安南人,却爱上了其中的一个。
——这个法国人唯爱他一个。当他们在永隆的雨夜里搂抱在一起接吻的时候,安南情人突然分明了,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
法国情人想回到永隆。他们都想回到永隆,他们都想回到那栋白色小洋楼里。此刻他们无比地怀念那栋不足一百坪的小洋楼,巴不得立刻就置身于小洋楼的卧室里,那间承载着他们恩爱记忆的卧室,然后做爱。此刻,他们被雨水浇湿的身体里正充沛着爱欲,他们向往着白色小洋楼,向往着做爱,简直欲火焚身。
他们在蓝旗亚的后座椅上笨拙地交合了。最终还是抱着遗憾,在小轿车里做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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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人少爷喜欢英雄主义,他喜欢扮演一个保护弱女子的骑士角色。但是保护人不知道的是,身为弱小,身为一个被保护的角色,是会感到痛苦的。莱昂时常忘记他是个男人,他既是个柔弱的安南人又是个男人。不过无妨,阮早为他放弃自己男性的这一层身份了,在法国情人面前,他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位脆弱如娇花的情妇。
他们穿着湿衣服从永隆的野外返回灯火辉煌的西贡上城区。回家后,女佣告诉先生说今天又收到一封巴黎寄来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