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蔚想了想,思考的间隙也吃了一口鸳鸯炙,放了红糖,味道还挺神奇的:“不能吧,如果是陛下的人,那殿下如何自处?不达成共识的话,殿下不会自作主张的。”
“差太远了,富人要用糖霜红烧,我家吃不起,能吃起的像菱藕茭白是天然的甜,河湖虾蟹水煮肉质也有丝丝甜味;再比如糖糕月饼烧鹅,最奢侈的时候加点蜂蜜了事。非要说的话盐和五香还加得多一点,和现当今这口味不能比的。”
“逻辑确实合理,但我总有些感觉不止如此......只能说,姚姐姐,以我在殿下身边呆的这些日子来看,四川的局势,并不像那么容易消解的,请你务必当心,飞熊卫和火铳这边反正我也会做一些准备的。”
“......好。”姚诚思片刻才应,她嚼猪头肉嚼得咬牙切齿,或许又是真的在咬牙切齿,“我跟你说哦,我最讨厌你们这种玄学和直觉了。”
姚诚思看向蓝蔚,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殿下以前是这么说的,这其实是疏忽了,但现在蓝蔚看着神情颓唐却还在有条不紊安排事务的姚诚思,觉得也不能怪她们。对她们来说,治朝理政刑讼案件一天天过得太忙碌充实了,以至于她们忘记了百姓的惶惶尚不能以十年彻底平定,四川有太多明玉珍的大夏旧部,还有陈友谅的白莲教避难于此,这就是川商手中藏着的那把最后的刀。或者说,他们是一体的势力,明玉珍、陈友谅均为当年天完政权徐寿辉的部将,后来分裂,而徐寿辉,即为布商出身。
“我的意思是,上头到底支持哪边,要看我们到底能赢得多少恩眷。比如我们大燕也可以想要出海征服一些海国,其实不难,那么海国是不是知道殿下的念头就该纳头便拜呢?一般不会吧,只要还有利可图,谁不先试试抵抗、谈判、贿赂呢?殿下有一千一万把刀,她愿意为这件事出几把?她支持做这件事,但只愿意付出一把刀的预算,那么手持两把刀的海国也可以抵抗。”
第26章 长宁十二年(5)
蓝蔚认为,这两天,她必须下到卫所走一趟,确保火铳的装备,并且至少熟悉成都五卫的调度,有备无患。这是一个,她自己的判断。
“其实你喜欢吃这个川菜也不奇怪啊,你这道道菜都放了红糖,除了那么点姜辣,也就花椒麻一点,那不跟你们长洲的口味差不了多少。”
蓝蔚发现,姚诚思应该有故事,而她现在的焦躁可能都不是因为殿下交付她的任务本身有多难,而是在此过程中触发了那个故事的某一环。因此,蓝蔚更需要小心应对,姚诚思现在的判断很可能不那么可靠。
”
长洲:今江苏苏州。
“行了行了,你既然心思不在吃的上,就不要打扰我,我自己吃。”姚诚思开始赶客,蓝蔚没有理由再留,遂起身告辞。
历史背景补充:
她发现的另一件事是,因着各自经历遗憾,人很容易有独特的缺点,她以为才华横溢掇青拾紫的姚诚思如此,那么远在京城的殿下会不会也亦然呢?
而她此刻能做的,是握紧手中的腰刀,拇指摩挲着椭圆形护格,回忆一下两面的血槽是不是位置合适,锋端够不够尖利,如果要与人交战她该劈砍还是刺击,不够,她应该可以做更多的,这完全不够。她筹措了一下词句,对姚诚思说:“没什么好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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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前再一回头,姚诚思嘴里机械性地咀嚼着,眉头却紧锁,分不出是在放空还是在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没什么好担心的?说完她自己都觉得离谱,四月初六,彭普贵率众起义,他们先杀了眉县知县,又朝附近州县杀去,附近的抵抗呢,简直不成样子,四川都指挥音亮带轻骑赶到前线时,县已经丢了八个,更不用说第一次交锋他还被起义军打败了。
谢祯认为不难:“谋略魅力在我众敌寡的斗争前沿无非用于告诉对方撬墙角不是那么好撬的,他试着撬一撬心里不就有数了吗?”
“不若绑了省丞那批人。”蓝蔚说,她的声音听上去也变得冷淡了,好奇怪,到了这种看似危急的关头,到了胸中燃起了怒火,她反而比坐在安安稳稳的京城里,提着饱蘸赋以各种天花乱坠如“玄远禅雨”之类名号的好墨墨汁的笔,来得冷静得多。
“诶我说——”
如果把部分归结为“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蓝蔚所处的现代,不可不奉为圭臬的名言,她自然信服。但论说谋略魅力,这个东西真的很好度量吗?尤其对于要和你打擂台的对手来说?
“你是觉得,我从一开始就很明显是殿下的人?”姚诚思笑得戏谑,“那科举出身的谁不还是个天子门生呢?新布政使为什么又不能代表陛下的人呢?”
其实谢祯的基本观点,和姚诚思很像,她认为大部分时候的博弈只是亮刀子,而不需要图穷匕见的最后一步。而她们这样对于宫斗的忽视、对于夺嫡的轻视、对于政斗与武斗平衡的信任,本质上是对于自己谋略魅力和手中军队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