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
“可是顾呈,我老觉得最后一次见你是在十几年前。”
往后推的街景挥洒着冬日的寒冷,欧式小层和复式公寓占据道路两侧,边缘镌刻着黑白色纹路的花坛里生长着茂盛的蓝色花。高大的树木变成了幻影,墙壁公告栏上脱落着许多老旧报纸,风一吹,带着白灰一起吹出马路对面,飞过他的车窗,刷刷几个大字,“富二代酒后驾驶”。
那种像劫难似的关系?
顾呈手里拿着买好的冰淇淋走过来,“哥,怎么回事?”他
开开玩笑?坐下来喝两杯酒互相倾诉一下人生?还是缅怀一下逝去的青春?
世界末日说不定早就到了。他想。
应该是真的挺喜欢,明明是给顾呈看,反而是顾铭看入神了。
“你说什么?”
因为过于惊讶,他心跳漏了一拍,剑眉一皱,差点将眼前来搭话的陌生女孩吓到,女孩举了举相机,另一只手在空中化了个桃心。
没管荣池,这个女人有她的乐子。
又过了很久。
“是六年前的那个早上吧,我走时你就坐在这个沙发上看报纸。”
他丝毫没有被撞破某种难以启齿的隐私的尴尬,手搭着拐杖头坦荡地坐在顾呈对面。黑沉沉的眼睛凝视着照片。
回忆让人在漫漫沙滩上无目的行走,它不是子弹,它作为真空罐头里封存的苹果,开封便腐化在眼里。
“恋人啊,”她歪头。
顾铭问:“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们是恋人吗?”
“我喜欢这张。”
“这么多我的照片,我可大开眼界了。”
“我和……谁?”
见他一直不说话,“帅哥,你这样搞得我这双鉴定奸情的眼睛不自信了哦。”
顾呈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蓝紫色的夜色映出虚虚晃晃的一个影子,他比他的影子更寂静,外面暗绿的树在室内光的反射下投出一种冷冷的蓝调。
他有些懊恼地别过头。
良久之后。他疲惫地向后倒去,头靠着沙发,手遮着额和眼。
“就前面那个买冰淇淋的啊,那个可好看的男孩子,刚才你俩不还一起走吗?”女孩晃了晃相机,很自然地笑着问,“我是一个自由摄影师,你们真的太帅了,我很想给你们照一张相,你们愿意吗?”
从公司回去时天已经彻底与黑色融为一体,那是一种无声的空, 他有些急切地迈步,走到大门前平复呼吸,直到足够平静才推开门。
能说些什么。
不,这些都不再适合他们。
顾铭走过去,在他挪移的视线中拿过书哗啦啦地翻,指给他看。
他如此淡定,让习惯性想要嘲讽几句的顾呈反而不知如何是好,脸庞还升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新生的花会开吗,下一个冬天会在哪。
他像终于逮着死敌的软肋,尾巴快翘上天了,拿着一张展示给他看。
里,右手在手机上输了几个字。不一会一辆黑车驶来。本该是人流高峰期的时间,大街上却人迹罕至。他接过司机递来的拐杖,坐上了后座,西装牵出褶皱。
照片上的顾呈站在夕阳下的桥上眺望远方,没有笑也没有哭,风吹着他单排扣黑色风衣的下摆,他双手插在袋里,镜头捕捉到的是那一瞬间他忧郁的侧脸,夕阳余晖虚浮在他的头发上,携着些影影绰绰的温柔。
7
那些日光,他握住自己手指的温度,以及黄昏的风。随着时光化作尘埃,再从尘埃里重生出新的劫难。
空荡荡的大别墅里,霸占了他家一楼客厅的某人懒洋洋地在他沙发上躺地东倒西歪,双手举着一本相册津津有味地在眼前看,自得其乐地翻,瞥见顾铭拄着拐走过来,恶劣地起身,端着几分少爷性子得意洋洋地冲他晃了晃手里的相册。
一张他们俩在奶茶店坐着的照片,应该是谁在他们斜对面偷拍的,阳光照射在玻璃窗上反射到桌面,俩人的脑袋挨地很近,面容英俊的少年把教材摆在中间,另一个少年垂眸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在看他,两人微侧着对方的轮廓因为像素和距离原因不是很清晰,可唯有下半部分的脸微弯的唇角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左手夹着的烟落了,顾铭看着天花板一片惨淡的白,是一个永不结束的冬天。
“我更喜欢这张”
这张照片是学校的不明人士拍的,后来放在了论坛上至今都是热门。
6
记忆中那个时候的他和顾呈都站在干干净净的蓝天下,他看着他一个人在篮球场上投篮、一个人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他放学、他打扫卫生、他待在琴房练琴、他折着千纸鹤。
顾铭望着前方不远处排队买冰淇淋在人群中比所有人高很多的顾呈。
能说些什么?
放学后的夕阳下影子被拉得斜长。
“你很好看。你一直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