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过,继秋雨落,飘雪满城,这一年又过去了。过年时江野回了江府,吃过年夜饭就去见了他娘。
妾室不被允许上桌用餐,赵氏独自在后院用过饭,等着儿子回来,年年如此。
江野考上武进士,又当上了侍卫,勉强也能立户,算是给她这个娘长了脸。算来年一过,江野就该加冠了,之后便要考虑娶妻之事。她娘家兄弟都是普通农商,没个能出主意的人,想来到时婚事也是由老爷决定。这事一直盘亘在她心里,索性趁着江野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屋里烧着炭,四处也张贴了福字,除了安静,年味还是有的。
“娘,我回来了。”江野笑着说,大步踏进了屋。
张氏抬头看他,见他身上的外袍都染了雪,便起身帮他换下,责怪道:“没个正形。在那边吃饭,可还好?”
“挺好的,就那样。菜不行,我想吃娘做的饺子。娘可吃过了?”江野撒娇道。
“吃了,给你留了饺子还有些小菜。”说着,招呼侍女去拿。
一盘云饺子,一碗羊rou汤,还有一碟蒸鱼端了上来,色香俱全,都还热着,升腾的水雾给整个屋子增了些人气。
江野正吃着,方才在主桌吃得束手束脚,根本没有吃饱,此时方能饕鬄一场,就听到他娘说:“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当即就呛住了,咳得昏天黑地。
赵氏也不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道:“有的话娘给你物色物色,这是做什么?”
“没有的事,我不着急。”江野缓过来之后,喝了半盏茶,摆手道。
“你都要二十了,还不着急?娘都要着急了,就怕大房随便给你塞个什么人。”赵氏想着,眼睛也有些红了,过年哭不吉利,才堪堪忍住。
江野赶忙安慰道:“娘放心,缘分到了,儿子自然会娶。大房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的婚事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好歹才让赵氏安心了些,匆匆吃过饭,又陪着说了会话。
过了戌时,方才告辞。走在路上,江野想到了长青,想着他一个人怎么过年,便绕道去了城中的钟鼎烩买了些吃食,走去见他。
长街寂静,满城盖着雪,家家户户门口的红灯笼格外的亮,热闹被门一关,就锁在了一家一户中。年这种东西,该是稀罕的。有的人能好好过,有的则不能。他想起七夕那日,他就牵着长青的手,走在这条街上。长青穿着一袭青衣,真就像只雀儿。江野突然很想见他,陪他过这个年。
他常去东宫,混得脸都熟了,甚至也能和东宫的侍卫私下称兄道弟。交了令牌,又道了来意,通融被放了进去。
江野其实也摸不准长青今晚有没有事,他当时想着要来,便来了,什么也没考虑,此时只能到长青住的地方门口等着。
所幸长青在,他正扫着雪,脸冻得有些红,抬头看见是江野,匆匆将笤帚放下,几乎是小步跑到了江野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这是怎么了?跟小孩子一样。”江野笑了笑,拂去他头发上沾的雪。
“我高兴。哥哥怎么来了?”长青望着他,神情专注。
“想你了,便来见你,和你一起守岁。”
“可以吗?”
见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江野指腹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下,道:“真的。脸都冻红了,进去吧。”
长青微微颔首,像是不好意思,道了声“好”,看见江野手里的食盒,又问道:“哥哥还带了什么?”
“一些吃食。给你尝尝。”
“谢谢哥哥。”长青拉着他进了屋,眼角眉梢难掩笑意。
屋里还有另一位同住的太监长喜,正玩着什么骨牌,见到江野,有些意外道:“江侍卫,你怎么来了?过年还来见长青呢。感情真好。”
“长喜哥,我带了些吃食,你也尝尝。”江野笑着招呼道,丝毫没有听出什么言外之意。
谁家认的哥哥弟弟会在大年三十还跑来相见?大概只有江家这个傻子。
“我吃饱了,长青还没吃呢,你们自己吃吧,我就不打扰了,去隔壁蹭一晚,多谢江侍卫。”说着,便起身拿起骨牌走了,末了掩上门。
长青有些尴尬地低下头,接过食盒,耳根有些红。
“好啦,就剩我们哥两个一起过。快吃吧,怎么这么晚还没吃?”
长青默然不语。
到了夜里,坐在榻上一起守夜,谈天说地,当然,主要是江野在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长青睡着了,整个头都靠在他肩上。江野叹叹气,将人抱到了床上,有些轻,寻思着该让他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