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终于再次对视。
他们是恋人,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如今直白地对彼此诉说爱意也不是难事,在适应这些之后,他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从容。
她对男女之间的亲密肢体接触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也知道亲吻可能会成为其他亲密行为的引子。
他们一开始是兄妹,这无可置疑。
他们承认视对方为恋人已经一年了,已经错了一年了。可是,从另一种标准来说,他们还没有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他们还有反悔的余地。
许穆玖有些没缓过来,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明明觉得很乐意,脸上却写满了担忧。
他问:真的吗?时间长一点是多长?
关掉水龙头之后,洗手间安静得只剩下排风口的风声。灯下的黑影印在纯白的水池瓷面上。
喂,许一零,许穆玖突然说道,我们看看你说的那个恐怖游戏吧?
他需要冷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多长都可以。许一零答道。
亲吻。
他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大,大得好像在宣布什么事。
可是,他们刚才没有这么做,尤其是没有立刻这么做。
我是说,我们现在亲亲许穆玖犹豫着再次抬眸,看呢?
嘴上有牙膏沫。
她早知道这是很亲密的行为,他们不是第一次亲吻,本不必对此感到紧张或者不习惯,只要像以前那样在嘴巴上啄一下就好。
热意灼烧着她的喉咙和脸颊,她躲避地眯了眯眼睛,扯谎道:
啊?他有些发懵,意识到许一零刚才也说了半句话之后,他不住忐忑,等着许一零把话说完。
天啊。
是吗,抱歉,我去洗洗。许穆玖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批评,连忙背过身逃跑似地离开了房间。
她注视着他微颤的瞳孔,发觉其中涌动着某种异样的情绪。
他在离她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至今为止,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都是在双方允许的情况下发生的。许一零没有提过比亲吻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的意愿,而他也不敢主动提出。因为他清楚,当他试图越界太多的时候,如果对方拒绝,一种与身份共存的罪恶会把对方的拒绝乘以数十倍奉还给他。
而后,他便敢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了。
相对无言。
那是个怪物,他想,天知道他刚才看着许一零的时候脑子里闪过多少龌龊的心思。
他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扯出笑容后,他莫名产生了信心满满的感觉,直到他走出洗手间,看见许一零正站在房间的门口,面对着他。
我去睡沙发。要不我们!
只是对视,他们却感受到了恐惧,一种习惯性的恐惧、一种对在计划之外、在无法承担后果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恐惧。
你刚才说什?
慢慢的,他回房间的底气在这样的沉默中流失。他无措地开口道:
同时,许一零也紧张地开口了。
望着对方离开,许一零沉默地扭过脸,瞥见桌子上的风油精之后,她倒了一些抹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然而,一种像自责、也像难堪的心情一阵阵压过来。
许一零正准备开口问,突然间她又自己回想起来了许穆玖之前说的话,她顿了一下,随即听到了许穆玖的回答:
什么都没发生,他再次在心里对自己鼓励道。
来到洗手间,许穆玖立刻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捧冷水。
他缄默着低头审视一遍自己的这具身体,自问道:他和许一零,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恋人?朋友?兄妹?
要不、我们、就是,额亲的时间长一点、试试?许一零结结巴巴地说完,去看许穆玖的脸,可以吗?
吭的许穆玖就这么盯着许一零,在许一零抬头的瞬间,他迅速地避开了他自己的视线。
她没试过程度更深的亲吻,不过她料想人类学起这样的事大概会比学习其他知识或者技能更快、更积极。
可是,刚才的联想让他们再次记起了将彼此视为自己的恋人这件事的荒唐之处。
突然间,她好像才意识到亲吻是一种多么亲密的行为。
那种情绪一直被他藏着,她曾经只偶尔见过,但从未敢多看,而如今,那样隐秘的情绪就这么直观地展露在她眼前,甚至比以前更为强烈,随着她视线的滞留,如同寒夜里跃动的微小火苗,颤巍巍地从他眼底递过来。
目光与目光的相接之处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这短短的犹豫的时间足够他们想到很多,比如,这样暧昧的气氛是不是很适合一次程度更深的亲吻?再比如,程度很深的亲吻之后呢?
对于更为亲密的肢体接触,她做过心理准备,可她还是会习惯性地恐惧。
回过神时,许一零的心跳已经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