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迅速地在车里换了身衣服，免得她再觉得土啊丑的，防窥膜还是值了。
“那不就得了。”语重心长，“下基层，对底下工人好点，老百姓有老百姓的苦，你们在那辩来辩去的，虚头巴脑，不都是从老百姓身上薅下来的。”
“没事。”孙远舟安慰，“她就是这样的，一阵一阵的，她过会自己就好了。”
他出来后特意等了会，果然付国明跟着一起尿遁了，他说：“老张不容易，他现在搬回他闺女那里了，你出发前去看看他。”
“妈呢？”
即便不淌浑水，浑水也会自己找上门，躲没用，狭路相逢勇者胜。
他也没头没脑地回道：“付所，你有拿他们的吗？”
“不用…妈，我…我找护士搬把椅子。”老头似笑非笑地斜他一眼，翻过身去。
“他们是谁？”
到学期末，大作业、小论文、
“听她说的！她就爱大惊小怪。”她挥挥手，“我还没到八十！”
两人俱沉默，付国明没头没脑地对他说：“你跟着我六年了，小孙。”
孙远舟不说话，一切不言而喻，付摸着他的肩头，他挺矮的，年龄一上去，缩骨就更显矮，孙远舟总是弯着背，让付摸得更舒服些。
他赶紧跑过去拢住她，吓得她“啊”把他推开了，又暗讽：“都叫你不用过来了。”
老太太斥责她安静，扶起来后又教育她要稳重，话稍重，把大姑娘在通道里训得眼睛红了。也可能因为在医院，难免情绪化。护士说，老太太没什么事，低血糖，空腹抽血饿的。
孙远舟不敢。
芝麻大点的小事，抽血外头的女厕，洒了瓶可乐没来得及擦，老太太不注意滑倒了，一个屁股蹲吧唧坐下去，站起身时头晕晕的没站稳，又要摔，把齐佳吓得手里东西全撒了，丧母似的嚎：“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雾，他在里面摸索，设计院瞒了他什么，付国明又瞒了他什么，其实他往东再找两公里，他就都明白了，但是他踯躅着停了。内心的声音告诉他，不要去探索你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去淌这口浑水。
在挂号处撞上了，孙远舟还夹着手机给她拨呢，就见她一手拎着药，一手抱着刚取的ct片子，风风火火地穿过人群。
我妈不是你妈，齐佳忍着火：“输液区躺着。”
“…我没拿。”
…
“不麻烦。”一阵尴尬的寂静后，他说，“嗯，就，齐佳说让您别下来走路。”
“你说没拿就没拿？指鹿为马，我说是马就是马。”
“哎哟！”母女俩都爱一惊一乍，她拉着孙远舟的袖子，叫得好大声，“怎么过来了，工作好忙的，做我女婿真辛苦，上班也累，还要来照顾我…”蠕动身体，扯着他往床边坐。
他大胆的行为和张育民商量过，张没有同意，他说硬刚设计院太冒险了，这事没有正派反派，四家单位平分两千万，甚至国纪也贪，两眼摸黑得了，对大家都好。大赌桌，要么接受要么退场，退场就是他张育民这个下场。
“妈。”
他一刻也不敢停，赶紧开到医院，跟齐佳约的晚了半个钟头，她给他打了两通电话，但手机被纪检拿走了，没接到。他一向是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即便挂了也会短信告诉她在哪忙、忙什么，她一句“你不用过来了”，他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她懒得解释，把东西往他手里一推，说：“你过去陪她，别让她起来走路啊。我拿片子找大夫看看。”嘟囔，“假医生吧，看看看，什么都看不出来…”
八十多的老头后背抖了一下。
走了两步又回头喊：“千万别让她走路！”
“以后别这么冲动。过去了好好干。”
那么多项目，哪个不捞油水，“973，你敢不敢拍着胸脯，你手底下一桩都没有？”
“我建议工程重启后，安排监督小组。”他寻思，届时有多少人要恨死他了，“由我，和其他分负责人轮流带头，杜绝类似事件。”
“怎么输液去了？”
“我老了，脾气也变大了…”她妈叹口气，“可不是吗，既当妈又当爹。”
没了旁观者，她妈便歇了盛气，有点别扭地对他笑：“太麻烦你了啊。”
孙远舟追不上她，先去找老太太，精神挺好，挂着水，抓隔壁床老头聊天，讲她女儿如何当组长，管三个，哦不，现在是四个人，人家懒得理她，她又讲女儿跟她关系如何亲密，从小到大离不开她，明显是对着孤寡老头暗暗炫耀起来了。
他恐惧。没有权利的倚仗，他退缩了，他从那时开始渴望权利，他想干但不敢干的事，它会帮他。
“我会去的。”
孙远舟把ppt回到摘要页：“我出示的所有内容，出处都有参考。”接着把档案袋里的七份文件发给国纪组，从刘峰开始。路过设计院代表，人家的火眼快把他的档案袋射穿了，两人的眼神互读出“操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