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绵再醒来时,她已被冲上了岸。只是四处荒芜人烟,她揉了下胳膊,回过头,便见到躺在她身旁的萧钰峙。想到方才落入水中,河流将要冲散,萧钰峙反手将她环抱,后背被乱石击打,衣衫已无一处是好。看着他出血的后背,青绵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拿着手帕走到河边,清洗过之后,又重新走回到萧钰峙身边,绕到他的背后,轻轻为他擦过伤口。青绵只见有细碎的小石子已经嵌入皮rou中,她的眉蹙的越紧,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用指甲将小石子从他后背上抠出来。只是,她每一动,他的表情便现一分痛苦。替萧钰峙清理过伤口,眼见快要入夜,要赶紧找一处地方休憩。这四处又没有农户,若在河边休憩,万一夜里下起雨该如何?随即,青绵起身,打算去四处看看,找一下附近有没有山洞之类的。低头,她看着还未醒的萧钰峙。带上他,若找不到,岂不费力?如此一想,穆青绵决定把萧钰峙先留在这儿,等她一会儿回来再带他过去。青绵算着路程,不敢走太远。找到山洞之后,青绵快步折回去,只是找到栖所之后的欣喜还没多长时间,她的心便如落进冰窖一般,霎时空了。眼前,是她方才离开的地方,可这里,没有萧钰峙,他躺过的地方也只剩下一摊血水。山峦巍峨,层层迭嶂,林木长立引得一片葱郁。萧钰峙醒来,只觉后背传来阵阵痛意,他下意识抓了一把身旁,却什么都没有抓到,只是抓起了一把石子。原本应在他身侧的穆青绵已不见身影,萧钰峙忍着疼,爬站起来,转身过去,顺着下游的方向走。在昏睡过去之前,他唯一的念想便是要抱紧穆青绵,以免落水之后他二人会被乱流冲散。如今不见穆青绵,他便猜想,是乱流将他二人冲散了,只要他往下游走,就一定会找到她。穆青绵不见萧钰峙,她强迫自己冷静地分析当下的处境。她与萧钰峙因追杀而跌落山崖,他不见了,只有两种原因。一是那帮追杀的人进了山谷,找到了萧钰峙,带走了他。二是萧钰峙醒了,发现她不在,去找她了。她方才一路从上游走来,不见任何人。也就是,不论是这两种之中的哪一种,他如今只会往下游走。想到此,青绵亦坚定地往下游去。不知萧钰峙走了多久,她的脚步要更快,才能找到她。走过一段路,青绵便见河边石滩有血的痕迹,见此,她更加确定了萧钰峙的行迹。她快步追上去,果然见到一个身形艰难往前走的男子,她站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顾长澧!”听罢,那人身形一顿。
他回头,看向穆青绵。女子脸上沾着泥,头发也是凌乱不堪,不复从前规整干净,只静静地站在他山后。飞鸟在她头顶鸣叫,流水潺潺,像一幅画,美的出奇,她眼眸之中是慌乱后的惊喜。不知为何,他回头看见穆青绵的时候,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那一幕再次出现——他执剑从皇城外杀入,逢人便问他的娘娘在哪。他杀了一路,也找了一路,最终他闯入了皇陵,才得以见到她。梦境之中的他于现实中的他来说是陌生的,是不解的,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梦中的自己发疯,他有时亦在想,是不是那人单纯与他长了一张相似的脸,他不是他。他不可能爱上名分上为自己长嫂的皇后,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起叛臣。此非君子所为。可他偏是在此时,他想起这个梦。霎时间,一股汹涌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明白梦中他找到她时的痛苦与绝望。如今再见到她,他竟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我方才只是去找一处休憩的山洞,想着等我找到了再回来寻你,可没想到你醒了。”穆青绵的话拉回来他的理智,萧钰峙长睫闪过,便道: “我以为,乱流冲散了我们。”也以为,他没护住她。青绵摇摇头,随后看他,主动靠近去: “我扶你回山洞。”她的手坦坦荡荡地扶上他,可他却像是浑身被烫了一般,下意识要逃。虽只有名头,但她终究还是他的长嫂,他如何能像梦中之人一样昏了头……“我,我自己来。”意识到萧钰峙的抗拒,青绵并未离开。“你浑身都是因护我而伤,且此处只有我二人,已是生死一体的关系,何必在乎这些虚礼?”“我扶你,不要你疏离。”青绵拽着他衣袖,说着,她抬起眸,看向萧钰峙, “只你道我一声谢便足够。”萧钰峙看着她充满光亮的眼睛,眼神不自禁沉溺: “此事若传出去,恐会伤你名声。”青绵听到他这话,反而觉得好笑。她反问他一句: “我与你做什么了?”萧钰峙低头看向她搀扶他的手臂,随后便听穆青绵道了一声: “你确是个看重礼数的,只这礼数太重了,也是于女子的倾轧。如今,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我而伤,只柔弱地站在一旁看着你便是知礼吗?何必如此迂腐。”萧钰峙只当她误会了: “小唯,我并非此意。”穆青绵回眸问他: “那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