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缓缓点了点头。“我想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了。你想知道森汉姆的挪威军人当中,有谁能使得出这种杀人手法。”“对,有这样的人吗?”“有,”辛德握住马克杯,眼神飘向远方,“就是你没找到的那个人,盖布兰·约翰森。我跟你说过我们都叫他知更鸟,对不对?”“你可以跟我多说说这个人的事吗?”“可以,但我们得先多煮点咖啡。”69二〇〇〇年五月八日。伊斯凡路。“谁?”门内传来一声轻喊,声音细小而恐惧。哈利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见她的身形轮廓。“我是哈利·霍勒,我们刚刚通过电话。”门打开一道缝隙。“抱歉,我……”“没关系。”辛娜·尤尔敞开大门,让哈利走进门。“尤尔出去了。”她露出抱歉的微笑。“我知道,你在电话里说过,”哈利说,“其实我是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我?”“可以吗,尤尔太太?”尤尔太太领着哈利进来。她的铅灰色头发十分浓密,绾成个髻,再用一枚老式发夹固定。她浑圆的身体左右轻摆,令人联想到柔软的拥抱和美味的食物。布雷抬起头,望着他们走进客厅。“你先生一个人出去散步?”哈利问。“对,咖啡馆不让狗进去。”辛娜说,“请坐。”“咖啡馆?”“他最近的习惯,”她微微一笑,“去咖啡馆读论文。他说他不坐在家里,脑筋转得比较快。”“也许有点道理。”“绝对有道理,而且还能做做白日梦吧。”“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白日梦?”“这个嘛,我不知道。也许可以想象回到青春年华,在巴黎或维也纳的路边咖啡馆喝咖啡。”她脸上又掠过抱歉的微笑,“不说这个。要不要喝点咖啡?”“好,谢谢。”辛娜走进厨房。哈利细看墙上的装饰,见壁炉上挂着一幅年轻男子的肖像,身穿黑色披风。哈利之前来尤尔家并未注意到那幅肖像。披风男子的站姿稍嫌夸张,眼睛遥望画家身后远处的地平线。哈利走到肖像前,见上面嵌着一块铜质铭牌,写着:奥布雷嘉·康涅里·尤尔,1885—1969。医学顾问。“那是尤尔的祖父。”辛娜说,端着一托盘的咖啡用具回到客厅。“原来如此。你们有好多肖像。”
“对啊,”她放下托盘,“那幅肖像旁边是尤尔的外祖父沃纳·舒曼医生,他是伍立弗医院在一八八五年创立时的创办人之一。”“这位呢?”“尤纳斯·舒曼,国立医院的顾问。”“那你的亲戚呢?”辛娜困惑地看着哈利:“什么意思?”“你的亲戚在哪里?”“他们……在别的地方。要加nai油吗?”“不用,谢谢。”哈利坐了下来。“我想问你一些‘二战’时的事。”他说。“不会吧。”辛娜冲口而出。“对不起,不过这件事很重要,可以请教你吗?”“我听听看吧。”她说着替自己斟上咖啡。“‘二战’时你是护士……”“对,在东部战线。我是叛国贼。”哈利抬起双眼,辛娜冷静地看着哈利。“我们这些叛国贼大概有四百人,战后全被判刑。虽然国际红十字会曾经向挪威当局恳求终止所有刑事诉讼,我们还是被判了刑。挪威红十字会一直到一九九〇年才道歉。尤尔的父亲,就是照片里的那位,动用关系替我减刑……一部分原因是我在一九四五年春天帮助过两个反抗军男性成员,而且我从来没加入过国家集会党。你还想知道什么?”哈利凝视自己的咖啡杯,突然想到奥斯陆有些较高级的住宅区竟如此安静。“我想问的不是你的过去,尤尔太太。你还记得前线有一个挪威士兵叫盖布兰·约翰森吗?”辛娜往后缩了缩。哈利知道他问对了人。“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辛娜问,面容紧绷。“你丈夫没跟你说过吗?”“尤尔什么事都不会跟我说。”“原来如此。我正在查几个去过森汉姆并且上过前线的挪威军人。”“森汉姆,”她轻声复述,“丹尼尔去过那里。”“对,我知道你跟丹尼尔·盖德松订过婚,辛德·樊科跟我说过。”“那是谁?”“一个前线老兵,你丈夫认识的反抗军成员。辛德建议我找你问有关盖布兰的事。辛德中途叛逃,所以不知道盖布兰后来怎样了。不过另一个叫爱德华·莫斯肯的老兵跟我说,一枚手榴弹在战壕里爆炸,爆炸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但如果盖布兰活了下来,应该会被送到战地医院。”辛娜的嘴唇在颤抖,布雷缓步走来,她把手指埋入布雷坚硬的厚毛中。“我记得盖布兰,”她说,“丹尼尔从森汉姆写来的信和我在战地医院收到他写来的字条上,有时会提到盖布兰。他们两个人很不一样。我想,盖布兰就像他弟弟似的。”她微微一笑,“丹尼尔身边的男人大都会表现得像他弟弟。”“你知道盖布兰后来怎么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