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已经夸奖他了。你看,我已经尽了一个老师该尽的义务了。班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谭乐只觉得一股密密麻麻的疼痛由心口蔓延至全身……低烧带来的心悸让他头晕,眼前黑白交替闪烁。他像是陷落进了一座光怪陆离的城市,遥远而又近在咫尺的梦境边际,扭曲而又陌生的场景……“满意了?”林清潇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谭乐站在门边,手指死死的卡住门框,完全不敢去看白石的模样。“满意了么?”林清潇加大声音又问。“满意……”他用尽浑身力气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字,连脚步都变得虚浮。“我也特别满意。”白石双手插兜,脸上的笑容灿烂,“谢谢林老师。”白石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谭乐听出他是在强撑着情绪。也听得出他克制着的呼吸。谭乐慢慢移动着视线,终于与白石对视。跨过教室不足三尺见方的距离,跨过稀稀拉拉的掌声。跨过一切……他眼眸里像是宁静的湖水,平淡无波,却像是掩藏着万尺的巨浪……稀稀拉拉的掌声停止,林清潇满意的环顾四周,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有些事需要鼓励,有些事也值得全班同学引以为戒。”“我们既然是f市重点一中,就得有重点一中的规矩。学校从建校开始,就一直对违纪行为说不。”“旷课、迟到、早退、逃课也都属于违纪行为。”她笑着再度看向白石,“上周政治课,你们两个,一个逃课,一个旷课。”“所以呢?这次是写检查?还是叫家长?”白石挑眉问她。“你?”林清潇轻嗤,“没皮没脸的人,用这些法子管不了你。”“你今后每节课都站着听,有一节被我发现没站着就等着退学吧。”说罢又看向谭乐,“谭乐,叫家长。”信仰……坍塌了。 好的恩公谭乐从未这么害怕过。他以为自已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以为自已可以应付林清潇的刁难,应付汪洵的殴打。却没想过自已会被林清潇轻飘飘的三个字吓得魂不守舍。叫家长。呵呵。
所有学生都有害怕被叫家长的时候。可是这种害怕,大多在上了初中以后就会渐渐消失,等到了高中就会嗤之以鼻。甚至就连比他小了三岁多的白石,听到了叫家长这种事情都会觉得林清潇多少是有点癫。他烧的迷迷糊糊的,连自已怎么走回座位都有些不记得,只是觉得或许……真的只是或许他还可以与林清潇再谈一谈,与林清潇再说一说,只要还没有通知谭峰,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心脏跳动的太过有力,仿佛要从他那薄的不能更薄的身躯里奔涌而出。冷汗顺着额头流下,连带着大脑都变得空白了起来。他趴在桌子上,听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白石的声音。他听不真切,隐隐约约的觉得他应该是在安慰自已。他想与白石说,别担心,就算是再有什么我也能与你一起扛……可是这话终究是难以说出口。他连叫家长这种事情听了都会怕成这样,自已真的有扛事的能力么?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你没事情吧……”白石推了推他的肩膀问着。“没事……我只是有点困……”他半阖着眼皮,很轻很轻的笑着,“你让我……稍微休息一会……”“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不知道……我……”谭乐嗓子干涩,许久才咽下一口口水,“想喝点热水……”“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提,你等着。”“好……”他虚弱的趴在桌上,未等白石出教室,便昏睡了过去……-------------------------------------谭乐再醒来的时候,是躺在校医院的病床上的。湖蓝色的围帘与浅灰色的扣板房顶包裹出了一小片的区域。即便是在白天,校医院的那两盏白的刺眼的灯管也尽职尽责的亮着。空气里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丁点的消毒水气味,更多的则是一股浓郁的柠檬气味。谭乐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未抬手就见白石的娃娃脸从身侧冒了出来。“你醒了!”白石吼声震天,吓得谭乐差点把输ye针都给拽掉了。“你别乱动,还输着水呢。”白石眼疾手快的将他输水的左手按了下去,“刚刚医生说,你血管是他见过最细的,可不好扎针了。”“我怎么来的……”谭乐声音沙哑,后半段儿几乎没了声音。“当然是我给你背过来的。”白石骄傲的不得了,“我那会儿刚给你接了开水,一回来就看你不对劲儿。”“我把你往我肩上一扛,提溜着就过来了。”小孩说的要多骄傲就有多骄傲,完全忘了自已为了能把谭乐背着跑过来差点跑丢了鞋。“你这会儿已经退烧了,姓林的也都通知你爸来学校了,应该马上就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