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沅芷有极强的动手能力。
他毕竟是学服装设计的,现在也靠这个谋生,制图打版缝制全都要学;之前在国外和别人飙过重机车,自己学会了改装摩托;他有个朋友做室内设计的,爱上了同专业一个中国女留学生,为了妻子远渡重洋从英国跑到了中国定居,白沅芷公寓里很多家具都是和他朋友一起做的,连漆都是自己上。
但是他不会做饭。
他倒是不至于炸厨房,但是他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很神奇的不好吃。光看摆盘很是不错,吃到嘴里完全不是那回事。英国又是出了名的料理黑洞国家。所幸白沅芷家境好,可以负担得起他每天外食。他只有泡茶能拿得出手,还是中学白素让他去学的,为此送了那位茶艺大师几幅画。白沅芷直到出师都没忍心告诉那位大师其实所有的茶到他嘴里也就是香味浓不浓的区别,回甘那些他根本尝不出来。
但是外食也不代表他就会认真选择,有段时间他赶工吃了一个多礼拜的炸鱼薯条,最后整个人都快被蘸料的味道腌入味了。他其实只是需要东西填饱肚子,食物有点味道就行,要他白面馒头蘸辣椒酱也完全不成问题。和他的设计风格不同,大学期间白沅芷本人穿着极其简单,在设计学院里反而显得扎眼,结合前面种种因素,最后白沅芷竟然给人留下了“家境贫寒认真向学的好学生”的印象,为此莫名其妙地被人请过几次饭。
其实他往那一站就有很多人排着队想请他吃饭,但是白沅芷去过几次、乃至于顺水推舟地和其中一些人date甚至get laid之后,他就再也不参与此类活动了。华人留学生圈子里一心向学的当然很多,抱团混日子的却也不少。那些人玩的内容在他看来实在是很无趣,渐渐地就断了联系,然后又多了个“假清高”的名头,不少乱七八糟的绯闻还是他的前男友前女友传出来的。到最后,他反而和圈子以外的人接触更多。
只是“接触更多”而已,在别人眼里他到底是中国人,中国人自己又容不下他。白沅芷自己无所谓,反正除了艺术,他对所有事情都很凑合。
沈云洲不一样,沈云洲什么都要讲究。如果别人做不出合他心意的菜,他就自己动手,不会就学到自己会为止,味道摆盘都必须要称心如意才行。在这方面他和白沅芷倒是异曲同工。
有那么一次,白沅芷去找绣娘做刺绣,沈云洲回了沈家一趟,正好沈云渚和李兰宁也在,三个人说话间保姆端了一碟切好的苹果来。沈云洲尝了一口觉得不错,被沈云渚直接往后备箱塞了一箱。白沅芷回家后说了句口渴,沈云洲就去帮他削了个苹果,削皮之后顺便也切好了,白沅芷看见那个盘子时几乎有些受宠若惊,问:“这么隆重?”
“什么隆重?”沈云洲问,“不就是削了个苹果吗?”
白沅芷低头看了看那个被仔细切片摆成了一对天鹅的苹果,陷入了沉默。
一大箱苹果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只有两个人,即便送了小谢他们一些,依旧工程浩大。最后实在吃不完的被沈云洲做成了苹果煮红酒、苹果酱、还有苹果派。
白沅芷似乎知道了他们当初同居时沈云洲为什么第一件事就是往他家搬了个五十升的烤箱。后来沈云洲还用那个烤箱做过烤羊腿。摆盘的时候沈云洲图好看,拿白沅芷没开封过的刻刀洗了洗,雕了朵萝卜花。那天晚上白沅芷罕见地为食物拍了张照片。
他的厨房从前只有灶台、微波炉和冰箱,厨具只有一个锅,餐具只有一套碗筷。灶台和微波炉用来把打包的菜热一热,冰箱用来放打包的菜和开封后的牛nai。沈云洲到来之后,厨房里他不认识的东西越来越多,冰箱前所未有地放进了很多食物,他醒过来会有早餐,晚上厨房里有沈云洲穿着围裙的背影,有时他会把沈云洲压在流理台上。
他和沈云洲说过自己其实分不出东西好不好吃,只能分清能不能吃。沈云洲当时正提着把双立人的菜刀在切牛肋排,闻言问道:“那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白沅芷道:“你平时够忙了,没必要非下班开一个小时回来做饭的。”
他自以为这是情人的体贴。沈云洲却直接举起菜刀用刀尖指着他,说:“白沅芷,我和你在一起已经很凑合了,你别逼我连吃东西都得陪着你凑合。”
牛肋排很好吃,玉米浓汤也很好喝。沈云洲对白沅芷没在正餐前把汤喝完的行为很是不齿,但还是由着白沅芷在吃完肋排后慢慢喝汤。白沅芷喝着汤,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被沈云洲逼着讲究了起来,是以沈云洲勉为其难地决定陪他凑合着过一生为交换的。沈云洲已经在他身边了,那沈云洲做什么都是沈云洲可以拥有的自由。
能怎么办呢?他想,大家一起凑合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