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低身体,借助茂密的草叶遮挡,慢慢朝声源靠近。虽然这块占地足有半个大洲的密林是他私人领地,也不排除会有虫闯进来。偷猎盗采,再卖给首都星的权贵们,转手就能赚一大笔,能无视进入领地时反复朝电子设备自动发送的警告也是情理之中。
本着春游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这场旅途走得较为悠闲。希尔洛时不时停下辨认几种植物,从脑中搜寻到它们的性状和用途,获取一点趣味。他身上有雌虫浓重的气味,除了蚂蚁等感官缺失的小生物,没有生物敢接近他。朝天望了望,不出意外还会有一场降雨。如果今晚还是狂风大作,恐怕那只雌虫就要神经兮兮得拉他回飞行器上睡了。
雄子的爱和回应,也像这束偷藏在包里的花朵,不主动去奉献和挖掘,是永远不会被发现知晓的。
“你真是的啊……”阿内克索注视着面无表情的雄虫藏在长发里的通红耳垂,心中一汪柔情太过甜蜜,言语反而化作了感叹。
“丢进我们家的花瓶就挺好,我看一楼侧厅那个就不错。”阿内克索“真诚”建议道。
希尔洛,我后半辈子的生命便是从你的可爱中诞生的。
希尔洛再次打量了眼那棵树,雌虫把它仅有的四只树桠都掰断了,去掉外层只剩下四五厘米粗的长内芯,用塑封袋装起来。
“......走.....快.....”
有了你,我才体会到活着的乐趣,我有根了,我守在你身边因你的爱得到指引,再也不会迷失了。
“起诉了,”阿内克索满不在乎,“还罚了我一大笔罚金,两年的津贴。幸好这块地是自家地,没谁天天开着轨道卫星监控监视是谁掰断了一颗树。”
雌虫提着袋子,经过他身边,探头过来对准他的耳廓吁气:“等我晚上去主动请罪。”
“什么时候偷偷放进去的?”阿内克索不断吻着他的鬓角。
希尔洛嘴角浮现出揶揄:“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正当着这块地的主人破坏稀有植被。”
至于弗兰西即将到来的长假,就只能拜托外公照料了,反正他老人家一直都很想制造机会带带重孙子的。
对幼崽没增加几分关爱,反而在他这里越缠越紧了。
同行的一段结束了,接下来该重回主题。雌虫被迫留在原地,遵守规则,但他依旧不甘得朝雄虫喊着:“我会追你一辈子。”
“环境保护委居然没起诉你们?这是三级保护植物。”希尔洛终于想起曾在一本星际濒危植物保护白皮书上见过它。
趁雄虫不注意,拉开了他的背包拉链,正要把树芯塞进去给雄性充当途中食物,阿内克索目光移过去,看清背包里的东西,忽然猛得给了雄虫一个紧紧的拥抱。
雄虫对他的建议不置可否,只拿那双绿眼睛高傲得瞄了他一眼,就抓住肩带继续前行了。
“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得找个法子救他啊!”有虫大声嚷嚷起来了。
“现在我要吻你了!”雌虫像往常一样迅速跟过来,低沉的声线里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快乐。
希尔洛闻言,忽然从草丛里站起来了。他在这一刻觉得十分无聊,这群操着荒远星球奇怪口音的虫们不值得他花费时间探究。但他没躲着他们走,反而理所应当得走了出
“等你追上我再说。”希尔洛朝后摆了摆手,作为挥别。
林子左前方传来星际通用语的只言片语。希尔洛停下脚步,躲在树后,凝神静听,听到了至少三种不同的口音。
走在前面的希尔洛没有回头,无声勾起唇角。周身萦绕着野蔷薇的清香,希尔洛轻轻呼吸,再放眼望去,只觉得视线里每一样花草土木都清新亮眼,惹人怜爱。
“什么叫偷偷?要保持营地环境整洁。我带着,是准备找合适的地方丢掉,不污染环境。”雄子一指头戳开他,离开一臂距离,淡定拉上拉锁。但拉锁居然不听使唤,两次都卡在了半途,他把手伸进去轻轻按压了一下,移开塑料包裹将包锁好。
他想要的平静生活,不过如此。
地势渐缓,希尔洛准备停下来休整一下,顺便给他那个产夫放点水,他笃定对方就跟在身后两公里的地方,沿路踩断的草枝,摘下的花瓣,湿润的脚印,全是雌虫研究追踪的对象。
想到雌虫之前的精神状态,希尔洛认为有必要把这场不受外物干扰的假期延长下去,虽然他承认这其中可能有他那么十分之一的私心吧。
真的是太可爱了。
腔温度就软化了,表面是乳白的,尝起来味道却像某种莓果,还是用淡糖腌渍好的那种甜。
阿内克索从他看似稳扎的动作中窥见了一丝慌乱。
也许他下次应该通知安保系统,把警告信息改成“内有SSS级凶兽,死亡概不负责”,再加上两具支离破碎的骨头作为配图,才比较有威慑力。
一枚洁白的花朵从拉链口羞涩得探出头,它的其余同伴都规整得放在雌虫先前塞进去的雨衣上,羞答答得散发着清幽冷香,被珍惜得藏在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