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這兒,真要成仙麼?」
望著一山林色,悠悠晃著的水光,她覺得檗兒為她覓得的這林境甚好。
他卻覺得,她昔日,連生個火也不會,如今一個女人,捧著肚子,說要住這荒山野嶺,暗了天色,野獸山盜,如何讓他安心。
「我能不能,厚顏請娘子,認我這個夫君。讓我接妳回蘭臺,好好將養身子。」
聽了蘭臺,她總是沉默。
「這山林,還不若人心難測。」她靜靜在樹屋四圍落了地界咒,清淡地道著。
他靜靜跟著,深深一嘆。她讓月盟傷得深,一時半刻回不了蘭臺。
其實她說得不錯,這林子裡不乏池魚果樹、藥草野蜜,要養活他們綽綽有餘。千迴百轉,徵得她允諾會等他回來,他出了地界,探得一小村落,添了些民生器具,又為她闢了小屋桌椅。
好歹,要讓他這安靜少話,越來越像仙的妻,能住得像個人。
她不回去,他便陪她住了下來。
其實她說得不錯,這滿林不乏池魚果樹、藥草野蜜,要養活他們綽綽有餘。然她連月吐得厲害,尤忌血腥肉味,食得甚少。他擔心那日漸茁壯的仙胎,蝕壞了她身子,卻又不敢頻繁出入她那地界咒,生怕哪次一回頭,再尋不到她。
還煩惱著,他卻發現地界邊,常有夾雜槐樹枝葉的藥材。他道是岱山仙靈,欣然用了些。她識了出,問了問,卻再不肯喝那藥。
「何苦不喝。」他勸不動她,覺得甚是可惜,那藥野地難得,還配得甚好。
望了他一眼,她仍是搖了搖頭。
讓他養著莫洹的孩子,她甚是歉然,如何還能再用莫洹送來的東西。
他想那槐樹,來無影去無蹤,一樹仙氣奔蕩熱情,不若岱山仙靈冷斂,又她如此在意,思量了幾番,倒也明白了幾分。只好覓了些酸棗,又得了些蜂蛹,將且應付著。
他並不像她,無家能歸,就是他暫讓忽和停了職,他偌大府邸,也比這野地舒適。
她總覺得不踏實。
那日床榻上,他自後環抱著她,湊在她頸間,呼吸吐勻,似還未睡著。
「阿青。」她轉過身,望著他輕道:「你不如,回蘭臺去吧,檗兒定肯幫你。」
望著她一雙美目睜著,講得認真。他淡淡一笑,問道:「妳可要同我回去?」
她回過身,搖了搖頭。
「那麽,這褥子裡同妳待著,還比蘭臺舒適。」他將她攬得緊了些,輕吻在她頸上。
「阿青。」
「嗯?」
「就是兩年期滿,我也不會同你回去。你何苦虛擲時日在我身上。」
依在他身旁,她偶爾想起那堂皇的誓言。
執手一生,相守一世,貧病禍福,偕老不相離棄。
她覺得那些誓言,雖然動人,卻過於自信,又過於執著。她仍惦記,他終究是月盟的人,但她不是。
他還在的日子,她很珍惜。
但,也僅能珍惜。
「和我妻子相處,何以言虛擲。」他轉過她身子,淡淡笑著。一雙眼,如月溫柔,又望得她答不上話。
雖然她說著不肯,他知道她一向好說話,終有那日勸得動她。只是如今,她在這處無憂,他卻也不急著勸她。
山中歲月靜好,只她漸高起的肚腹,還計較著時辰。
那晚,圓月掛空,滿林清風拂著她一身幽香。
她坐在樹屋前,撫著身前小山一座,感覺那日小小拳腳擠在裡頭槌打相爭得特別厲害。
他悄然坐到她身旁,望著她一張沐在月色中的側臉。他能打到的溪魚,約莫都養了她肚子,這人似也沒豐腴多少。
他愛憐地攬過她,吻上她月白的面頰,又吻上她一雙紅唇。望著她緋紅了臉,他笑了笑。「還好這一院清輝,卻也沒別的人。」
想著他說過的話,想著他倆月下初訂下的情意,心念一動,她隨手拈弄起身旁一株植草,折下一段花苞,運起咒術遞給了他。
他望著她,忍不住道:「棠兒,我們這堂都拜了,它若不開,定是妳咒術施得不精。」
「那你怎麼還不接。」她柔柔一笑。
他微微一笑,伸手接過花苞。她看著它開花,半晌,又摘了一朵遞給他。
他再接了過,笑道:「妳要試遍滿林的花麼?」
她其實不太計較那姻緣咒,她就只是愛看那花開在他手上的樣子。
瞧著她望著花,一雙眉眼如星,他又一陣悸動,牽過她的手,細細吻上她。
一院清風輕輕拂著,他月下吻得纏綿,她心裡柔軟如河,一陣意亂情迷,倏然肚腹一陣收緊。
她一楞,推開他道:「孩子怕是等不及,要見娘了。」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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