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醒来的时候正值傍晚,太阳还没能完全落下去,一小半隐在远处山尖,带着橘红暖色。
他人还有些迷茫,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在南朝那间冰冷Yin暗的宫殿里。
恐惧跟恨意一同涌来,他想努力蜷缩气身子尽力尖叫,可破哑的喉咙只能发出一点毫无用处的气音。
这点动静足够惊醒床榻下浅眠的萧荣,男人听见动静慌忙去抱他,耳边温热是男人哑声软语:“随安,随安,是我,没事了,是我,我是萧荣!”
他这才清醒一点,趴在男人肩窝喘息,眼里氤氲的雾气还没能完全消下去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迷茫。
下腹隐约的钝痛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还有男人啄在他鬓边的轻吻。
他听不清楚萧荣同他耳边说了什么,甚至有些看不清萧荣的脸,整个人茫然又无措。
他神志不清昏睡了四五天,梦见了许多事。
他梦见幼时自己在医馆抱着受伤的猫笨拙的拿着绷带给它包扎,夏风吹起阁楼边的白色幔子后是他师父也跟着风摇曳的青色衣摆。
他热的冒了一头汗,他师父还在一旁贱兮兮的啃着西瓜吃吃笑的开心。
到最后因为笑的太过反而被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西瓜呛住,还是林随安急忙跑过去给他拍背顺气。
他师父咳出的西瓜汁跟口水喷了他一脸。
然后他被笑的贱兮兮的青衫青年托着腋下举高抱起转圈,白色幔子摇曳擦过他面前旋转又旋转。
夏天闷热的风擦过他发间,衣袍摇曳帘幔飞舞里他低头看不清他师傅的脸,只能听见青年人爽朗的笑声。
不过错身的瞬间抱着他的人又换了,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钳住他的下巴将他整个人压在地上,迫使他抬头看向眼前。
地上的石子硌破了他的眼角,鲜血混着尘土蒙了他半边脸。
他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白色帘幔与里面的人一同烧成滚滚的黑烟。
他想挣扎尖叫大喊着不要,破漏的喉咙里发出的只是嘶哑的气音。
最后在昏暗的大殿里有人卸下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口,一碗黝黑苦涩的药汤合着疼痛下腹,他被人绑在床头连呕吐的力气也无。
来不及咽下褐色的药汁混津ye沿着合不上的下颌滑落染脏了他的衣袍,呛咳的他狼狈的犹如一只狗。
他挣扎着想要呕出喝进胃里的堕胎药,下颌与手腕的疼痛都算不得了什么了,他留着泪嘶哑哀嚎是在哀求他面前的那个帝王。
求他放过自己,放过自己肚子里那个幼小的生命。
大殿里人影绰绰,个个低眉顺眼没有一个人看他一眼,哪怕是怜悯的一眼。
可是没有,更没有人能救他。
他除了发出凄厉含糊的尖叫跟嘶吼别无其他,像一只落入囚笼的兽,浑身被刺鲜血淋漓却妄想着找个出路。
在这绝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有人带着光走到他面前蹲下,而后摊开掌心。
“跟我走。”
男人掌心温暖连同声音都温柔,他被人吻上眉心时撞进了一双青灰色的瞳仁里。
异族男人的深邃眉眼并不让人觉得凶狠,带着笑意。
“随安,跟我走。”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七月盛夏的医馆,谷里的风不怎么闷热,他蹲在树荫下给那匹高大的黑马前蹄上上药,有阵风吹来带起太阳下晾晒草药的药草香。
那匹马不耐烦的嚼着他的头皮,偶尔打几个响鼻。
包扎好后他起身突兀撞进身后异族男人深邃眉眼里,半是惊吓半是羞赧,手中的药箱咣当落地。
林随安烧红一张脸磕磕巴巴连一句像样的问好也说不出,比他高了将近一半的男人弯下腰去给他拾药箱,因为另一只手臂受了伤吊在脖子上姿势还有点怪异。
他看向男人递给他的药箱后退半步,像只炸了尾巴的小兔子踉跄逃跑,连药箱都忘记拿。
那时他才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根本懂不得什么情爱。
连最初的悸动都被他当成慌张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