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燃烧的柴火温暖着整个屋子,天鹅绒质地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光线,安静的屋子里只有身旁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床单摩擦声。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叶手心冰冷的温度,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边蹭了蹭,继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喘息声。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弟,那一次生病,也是像现在这样需要人的陪伴。
“嘶……”叶被抓的痛呼一声,没想到床上的男人在病中还有那么大的力气。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先是试图掰开莱贝因的手,但那只手却像钢爪似的擒住他,纹丝不动。他又怕挣扎的太用力弄醒睡着的人,只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茫然地跪坐在他身边。
叶为他换好衣服,中途子爵一直没有醒来,叶发现子爵的身体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羸弱,反而宽肩窄腰,肌理分明,只是因为长期不见日光显得苍白削瘦。
喝了水,换了干净柔软的衣服,子爵脸上不正常的红潮似乎也消下一去一些。叶一点点抽走卡在他后颈的枕头,把人平放在床上,为他盖好被子,脚下还有被呕吐物污染的靠垫,叶准备拿去请女仆们清洗。正当他将子爵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塞回被窝里时,男人修长的五指却像被启动的机关,死死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周围寂静无比,子爵粗重的呼吸声显得越发清晰,“来人……快来人……!给我水……!”随后,是一阵东西倒地的巨响,但即使是这样,也没有第二个人前来。叶闭上眼睛,抚平自己的心跳,从门口的银架上取下水瓶,他学着这些日子里诺尔教他的礼仪,单手握住瓶子,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尽可能的放轻步伐,轻柔地踱进了子爵的房间。
一进门,他就被房内闷热的空气和难闻的异味熏得头晕脑胀。也许是房间的主人刚刚呕吐过,屋子里又点了香薰,再加上药石散发出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这间奢华的房间地板上铺着来自埃及的高级毛毯,踩上去软软的,丝毫听不到脚步声。大床四周挂着层层叠叠的丝绸幔帐,精美而独特的手工摆件随处可见,右手边还有一座巨大的红木书架,上面放满了书籍。只是房间的四面窗子都被关的严严实实,壁炉里火焰旺盛,难怪空气会如此闷热。
男仆就在附近,要是让他们看到自己半夜来到这里,那就糟糕了。
叶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很紧张,滚烫的温度从子爵大人光洁的脸颊传递到他手心,在紧张之余,却又觉得这样的子爵大人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冷酷无情,威严沉稳。
叶连忙扶起子爵,他刚刚应该是想自己下床,但却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水瓶有细长的瓶颈,他一边解开子爵上身系的严严实实的领口,一边将水瓶倾倒,清水缓慢地倒入莱贝因口中。
来到异国他乡这么久,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次回想起故乡的亲人,亦或者是他不敢去想,害怕孤身一人的寂寞吞噬自己。
尽管如此,叶却并不寂寞。他从小就很乖巧,没有人带他玩,他就自己一个人去村子里唯一的私塾,爬到私塾对面那棵银杏树上,看课堂里寥寥无几的富家子弟读书。清风拂过脸颊,伴随着老先生摇头晃脑的背诵,一点一点的跟着念。他躲在茂密的树冠里,直到大家都下学后才下来。有一次,他从树上下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来取书本的老先生,他吓得登时脚下一空掉了下来,还好距离地面没多高,没伤着筋骨。老先生扶起他,并没有问他是
算了,这样也好。如果子爵问起来自己是谁,为什么在他房间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房间的主人倒在床头,他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垂落在床边的手臂苍白而无力,床头柜底下有一盏被打碎的水晶灯,刚才应该就是这个东西发出来的声响。
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水从吞咽的间隙流了下来,浸湿了子爵的衣服,叶又放下水瓶,急急忙忙的去柜子里找替换的衣物,柜子太大,里面各种衬衫马甲外套放的满满当当,叶找了好一会儿才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找到了干净的睡衣。
他的家乡是一座靠海的小山村,家中有五个姊弟,他排行不上不下的老三。比起温婉可爱的小妹和健壮有力的大哥,他显得毫不起眼。生活艰辛,父亲常年出海捕鱼,独留娘亲一人在家缝补操持,琐碎的日常分走了双亲对孩子们的爱意,轮到他时,那份爱意也理所当然的少得可怜。
叶拿着衣服走向大床,床脚很高,他不得不爬上去,跪在莱贝因身边替他换衣服,睡着的子爵倒是很安分,这样一靠近,叶终于看清了莱贝因的脸,虽然带着病容,但他依旧美的惊人,像一支被雨打湿的玫瑰花。淡金色的睫毛不安的抖动着,眉头轻颦,不难想象到他的痛苦。叶忽然觉得很不忍心,这样才貌兼备的男人竟然命不久矣,命运真是残酷无情。
他捧着衣服,一转头,子爵大人正靠在床头,一双钢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那眼神太过冷冽,像是锁定猎物的雄鹰,让他产生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心虚。但还没等叶解释什么,子爵头一歪,再次昏睡了过去。
也许生病的人都是这样,格外的脆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