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谨年找过去的时候,沈默正低着头靠着地下室的墙站着,没骨头似的,食指扣住挂了指甲剪的钥匙扣,有一下没一下的转动。两个手下和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眼观鼻鼻观心。
纵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赵大少爷看到房间中央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还是差点没忍住吐出来。他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团血肉模糊的玩意上挪开,问沈默:“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什么了?”
“嗯?”女孩子像才发现他来了似的抬起脸,嘻笑着回答:“如你所见,清理门户咯。”
沈默一直长得显嫩,瓜子脸有点婴儿肥,走出去甚至有人把她当高中生。赵谨年第一次见她就是被那种孩子气的眼神吸引,懵懵懂懂地藏不住心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点点喜悦就能溢满,无害的根本看不出是个Alpha。
然而现如今再看沈默的眼睛,赵谨年只觉得心底发凉。血腥气在鼻尖挥之不去,让他的神经绷得像根快断了的橡皮筋。在这种情形下还能一脸天真,不是演技过于逆天就是彻头彻尾的神经病——赵谨年坚信沈默是后者。
小孩子蹲在田埂子上肢解青蛙也一脸天真,天真到底就是极致的残忍,这条人命在沈默看来,估计和田鸡没什么差别。
无怪乎人人都说,沈二是沈烨书养的一条疯狗。
他艰难地开口,感觉喉咙里塞了团棉花:“你知道他是……”
“知道啊。”沈默打断他,很无所谓地回答,“我能怎么办嘛。我不清理他,隔两天他就要来清理我了。倒是你大少爷,今天怎么有空来管我的闲事?”
赵谨年当然没空管闲事。但他今天接了郑老六的电话,告诉他沈烨书的二叔失踪了。脚趾头都能想得出是谁干的,只不过大家不敢讲。沈家老二最近做事愈发嚣张,以前觉得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的大有人在,现在谁都怕被这疯狗咬掉一块肉。
赵谨年扔下手头一大堆事急匆匆地赶过来,就为了劝沈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惜他来了,人也已经被折腾完了。他知道自己没立场发火,但怒上心头就口不择言起来: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沈烨书拿你当枪使你看不出?回头推你出去死哪都不知道!”
话刚出口赵谨年便知道不妙,果不其然,沈默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她又垂下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投下一小块阴影,给人一种甜美的错觉。
黑衣手下之一也是个Alpha,他的扑克脸跳动了一下,同情地看着赵谨年。Beta感受不到空气中信息素的风起云涌,不知道是不是件好事,事实上房间里酒味重的快把血腥气都压下去了。
女孩兀自拨弄手上的指甲刀,咔哒咔哒剪着玩,夹杂着沈二叔喉咙里破风箱般喘息的嗬哧声,在空空荡荡的地下室回荡,头皮发麻。
恐怖片不过如是。
赵谨年怂了。
好在沈默没打算把他怎么样,沉默了半天,又扬起笑来,语气带着点撒娇服软的意思:“我又不是故意的。他手上有些消息,总得吐出来呀。”
“你们收拾一下吧。”她懒懒一挥手,把指甲剪随手揣进运动衫的口袋里,凑近赵谨年,笑眯眯地仰着头看他,一字一句轻声道:
“至于我和我哥的事——就不劳费心了。”
说完,她扔下两个手下,也不管赵谨年,推开地下室的门,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