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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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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见吗?”

    雨水打湿了他蒙眼的锦带,发丝凌乱的垂在鬓角,顺着他俊朗苍白的轮廓往下流淌。

    雁千山点头。

    因为他明白,雁前辈是在用这个方法,教他明悟。

    世界仍是无尽黑暗,但却让他窥见一缕希望。

    不是人,不是小孩,不是妇孺……全是邪祟!

    荀慈在黑暗中追出几步,满心惶然。

    “若道不成,你怨何人,何人怨你?”

    那张网罗他所有传送阵的魔器焚月图。

    还未品出他言语中意思,又听见雁千山问:“剑可生灵?”

    他弯腰在地上摸索,果然摸到了一个球……不对,球上怎么会有像发丝的东西缠绕住他的指尖,仿佛摸到了冰凉死硬的皮肤。

    阵法里暴雨滂沱。

    “尚未参悟。”

    “还有坐在巷陌门前的妇人,她们低声闲谈女红针黹……”

    雁千山人已消失。

    荀慈乐于助人。

    下一刻,只听那手中“藤球”轻快地发出阴冷笑声:“哥哥,你捡到球了吗?”

    ……这可不行。

    荀慈正想询问雁前辈为何将他带到凡俗市井,就听身边那道嗓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命令:“去,杀了他们。”

    “你觉得如何了?”音色如贯珠扣玉。

    他浑身是伤,还是没捏碎雁千山给的符箓。

    荀慈骇然失色。

    雁千山心念微动,将荀慈带离养元阵,来到了昆仑墟某处深山。右掌一挥,布出九十九玄奥幻阵。

    他想起荀慈看不见,出声问:“荀慈,你主修是何道?”

    但他修为最低。

    荀慈茫然。

    荀慈心头讶异,雁前辈是在赞赏他?

    而今世上,除了他和楚若婷,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阵,是昆仑老祖的独门阵法。

    荀慈连忙站起,朝出声的方位长揖一礼,“雁前辈。”他指腹抚上蒙眼的锦带,“不再疼痛。”

    荀慈攥着符箓,愕然抬头:“雁前辈!”

    “用你的心去看,用你的剑去看。”雁千山略一沉吟,往他掌中塞了张保命符箓,“实在坚持不住,捏碎它。”

    “我听见了。”

    风雪骤停。

    雁千山望向皑皑白雪,眸光闪烁,对况寒臣说:“告诉谢溯星和游月明,我已知赛息壤在何处,不必再找。”

    雁前辈告诉他,眼珠刚嵌回眼眶,要在阵法滋养。

    “剑意为何?”

    *

    “看不见,但是……但是礼之所存,人心向善,我做不到滥杀无辜。”

    之前眼眶里总空荡荡的刺疼,雁千山施法后,这个症状立即消失。

    不身经百战何来开悟。

    恰时,一个藤球骨碌碌滚到他脚边,远处的小孩子们糯声糯气地大喊:“哥哥,哥哥,帮我们捡一下球吧!”

    手握焚月图,想去何处,随心所欲,无影无踪。

    荀慈动动耳朵,细听周遭动静,是孩童们的银铃笑声。

    荀慈不知拼杀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在什么地方。

    剑,凶器也。

    荀慈在黑暗中感受,“一群孩子天真无邪的玩耍嬉戏。”

    荀慈脊背寒意上涌,倏然甩开。

    雁千山又考询他几句,回答涓滴不遗,宽柔诚恳,显然肚里是有文墨的。

    雁千山打量面前的白衣男修,容貌俊雅,沉稳端方,对比谢溯星那几个跳脱的,反倒觉得荀慈顺眼些。

    他知晓楚若婷身边有许多人,但他丝毫不妒不忌。他能走进昆仑墟,已是万分幸运,只要楚若婷高兴,他便高兴。

    雁千山负手而立,默默摇头,“荀慈,听见的、看见的,反而皆为假象。仁慈,有时候也是愚昧。”

    他忙道:“雁前辈!我……我怎能去随便残杀老弱妇孺?”

    他步履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用太和剑插入泥土勉强支撑身躯。

    荀慈心下奇怪雁千山的话,但他仍彬彬有礼地回答:“形而下之剑术,形而上之剑道。”

    荀慈老老实实盘膝坐在养元阵里。

    洞外厚厚的积雪被人踩出轻微的“咯吱”声,有人挟一身清冷寒气走进。

    可能在放纸鸢,可能在蹴鞠。

    他微微颔首,“君子和而不济,中立而不倚。”

    雁千山肃容:“你怎知他们是老弱妇孺?”

    雁千山问他:“你可听见什么?”

    荀慈惭愧地握紧剑柄,摇了摇头:“仅略通心意。”

    邪祟化为千奇百怪的人或物,如潮水般缠上荀慈。它们在他耳侧怪叫、嘶喊、进攻,短短几日,他好像历遍了四季,烈日、狂风、大雪、暴雨……一次次冲击着他的认知,颠覆他的想象。

    荀慈苦笑,“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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