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他身侧，男士香水的味道萦绕上来。初冬转过头，睁大眼睛望着徐锐。
浴室水雾氤氲。
“初冬。”徐锐忽然出声。
那时初冬想，好奇怪的男人。
水珠落下，折射浴灯的光。初冬抬起一条腿，搭在浴缸边缘，从膝盖到脚踝，再到脚趾，完整洁净，热水从皮肤滑下。
“不是有你爸爸陪你吗？”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传来，男人高大的身影映在浴室门上，“又洗澡呢。”
初冬正要下车，闻言转过头，清澈的大眼睛局促不安望向男人。徐锐看着这双眼睛，笑一笑。
“不行的。”小孩嗫嚅着小声回答，双手放在胸前，不敢抬头看男人，“我......我要回家，明、明天还要上课......”
他抬起另一条腿，残缺的部位虽圆润光滑，却终究还是怪异。那里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总是疼痛不堪，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徐锐一边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打，一边笑他：“家都不想回了？”
“下车吧。”徐锐收回视线，淡淡道，“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接你放学。回去的路上小心，到家和我发消息。”
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初冬红了脸，低着头不说话。接着徐锐的语气慢慢冷淡下来，“但你也应该知道，等待的耐心是有限的。”
初冬低着头，漂亮的眉毛紧张地皱在一起。他看上去非常不安，瑟缩地站在男人面前，却又耳尖通红，看上去毫无防备且充满邀请的意味。男人圈着他，将他困在方寸之地，深暗的目光从他的脸一直滑到腿，温和有礼的面具几乎裂开一条缝。
“家里没有好玩的呀。”
他们一路无言，初冬始终绷紧身体坐在座椅上，不时试探着看向徐锐，徐锐却始终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直到车抵达目的，停下。
男人问他，“你不想来我家吗？”
初冬不说话，往吴
“和你爸爸说你在同学家玩就好了。”徐锐抬起手，轻轻抚过初冬的脸颊，低沉的声音里不知不觉带上蛊惑，“不会很晚的，到时候我可以送你回去。”
吴岳便推开门。男人风尘仆仆，进了热气腾腾的浴室便热起来，解了衬衫袖口，卷起两边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他朝初冬一笑，“吃晚饭没有？”
车停在地下车库。徐锐带着初冬走到车边，绅士地绕到副座旁为初冬拉开车门，初冬刚要坐进去，面前忽然横过一只手臂，搭在车顶上。
初冬抬起头，露出茫然的神色。
小孩傻傻望着男人，结结巴巴开口，“可、可是太晚了，我要回家......”
“初冬，你该回家了。”
初冬靠坐着沙发，趴在沙发背上，很近地挨着男人，叹一口气：“又要回家了。”
徐锐比他高很多，低头时阴影落下，眼眸也变得晦暗。男人依旧笑着，低声问，“初冬，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徐锐把初冬送回了家。
初冬撅起嘴，”爸爸总是忙得不回家。“
吴岳笑他，“早上不是还见过？”
初冬抬头亲亲吴岳的脸，声音软软的，“想你。”
什么都美，初冬。”
徐锐看着小孩淡红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初冬摇头，吴岳便转身要去做饭。初冬叫住他，“爸爸——陪着我好不好。”
徐锐便笑着摸他的头发，他每次做这个动作，初冬就害羞而乖巧地蹭蹭男人的手心，蹭完又飞快躲开，红着脸不说话。
“你是个聪明的小孩。我很喜欢你，你知道。”
在书店的时候，他们呆在一个隔间里，徐锐风趣幽默，总是把初冬逗笑。男人知道很多事情，懂得许多道理，交谈时总能吸引得小孩目不转睛。时间便过得很快。
“徐叔叔真有趣。”
“爸爸进来。”
他们说起他的腿时，初冬也只是漠然听着。他早已不在乎他人如何描述自己。况且院长没有骗人，他的确是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去，摔断了腿。
明明从没有见过他，不知他的姓名，不知他的过去，仅凭几张薄薄的纸，就带着那副奇怪的表情朝他走过来。
只不过是独自跑到了山上，然后跳下去。本以为会死，却只是少了条腿而已。
初冬扒着浴缸，“爸爸，我在这里。”
开门声响起，初冬一眨眼睛，抬起头。男人熟悉的好听声音响起，唤他的名字。
他撒起娇，吴岳只好转回身，蹲在浴缸旁，无奈握起初冬的手臂熟练帮他搓洗起来，“又粘我。”
初冬歪过脑袋靠在浴缸边，看着水面下自己的残腿，想起那个蒙蒙的阴雨天。他裹着男人的黑色棉袄，坐在椅子上，潮湿雨天令他的腿钻心得疼，但他一动不动低着头，听着大人们的对话。
初冬坐在浴缸里，漫不经心撩开水面，指尖牵起一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