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笙在塌上沉沉睡着。太医已经察看过,说是情绪激动又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给包扎开了药。好在伤口不在要害处,其实没有大碍,明天应当就能醒了。
熙玥沉着脸坐在屏风前。她不愿离开兰笙,却又得整顿暗卫。为防吵着兰笙休息,便特意叫人拿了屏风挡在塌前。
熙玥默了许久没有开口,屋里几乎一片死寂。气氛骤然冷下来。
熙玥手上有四支暗卫队,松竹梅兰。松竹是她亲自训的,而梅兰则是母皇去岁赠予她的生辰礼物。四支暗卫两两轮替着,以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两支卫队暗中守护,一支紧跟熙玥,一支守在东宫。另两支则可休息,或执行额外的任务。
今日,应当护在她身边的竹卫却在危机时过了十几息才全部现身,这于暗卫来说可谓严重失职。
竹卫队长阿筠与两个副手在下首跪着,背上已是冷汗连连。熙玥向来与她们熟识,甚至三人都是熙玥亲手提拔的。她们尚年轻,平日里熙玥也仁善亲民,以致她们几乎忘了熙玥是十岁出头就随着女皇处理政务、杀伐果断的储君。如今熙玥面沉如水,横眉冷眼,可见是真动了怒,那凝重的威压叫她们甚至不敢抬头。
“你们可知错?”
“奴有罪,请主子责罚。”竹卫们额头紧贴着地。
“按理,暗卫渎职应至少打一百大板,严重者或可直接被挑断手脚筋脉。念在你们初犯,去将那刺客的事解决好,可免去一半刑罚,领五十板便是。只是要尽快将幕后之人找出来,定叫他们五马分尸!”熙玥一想到自己陷入险境,兰笙更是为此受伤,只觉气极,恨不能当即手刃仇人。
“还有,阿筠的竹卫令暂时由松卫代管。每月考核上,需与另外三队比试,何时赢了他们所有,何时再拿回令牌。”
呼,竹卫们松了口气。主子到底还是仁厚,并未下死手罚她们。唯独竹卫的执掌权要被平级的松卫拿去,于她们可算是奇耻大辱了。她们几人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加倍训练,不叫主子失望,亦早日夺回令牌。
“下去罢,该领罚领罚。”熙玥揉了揉眉心,欲挥退众人。“唔,等等。孤要每日加训一个时辰,修习剑术与拳法,最好还有暗器。你们几个卫队一同协商定个训练的法子,要稳健扎实,也要能快速有所长进。”
熙玥素来擅骑射,对于近身的打斗但却并不专精,因为皇室并不看重此术。是以,众暗卫都有些惊诧。不过她们却并不觉得需要劝阻,主子一向是有主意的人,她们只听命规划便是。
熙玥今日才知需要旁人来帮救自己的感觉有多糟糕。她向来是个对面前的一切要有掌控的人。因此纵然大齐风俗里,高位者多靠暗卫保护,太傅也教导她术业有专攻,但她却是绝不能忍受将性命安危寄托于旁人身上的。她自己的近身防卫之术必须要练好。
整顿完暗卫,熙玥身心俱乏,由着侍从帮她洗漱更衣,便在兰笙旁边的另一张塌上歇息。她握住了兰笙微凉的手,以防半夜他有什么不适异动。
熙玥睡得不算沉。过了约莫三个时辰,已经有些醒意,隐约觉得指间有细微的动静。熙玥睁眼,余光撇见兰笙正偏过头看着她。
“阿笙醒了!”熙玥喜得立刻起身。她探了探兰笙的额头,大约昨天包扎及时,没有烧起来,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兰笙没有说话,只看着她一直笑。昨日将要昏迷之际,他听到熙玥已经忆起三年前的事,她又那样着急痛心,语气中对自己的情意昭然若揭。
熙玥被他笑看着,心中像有羽毛划过,一阵热流涌上心脉,蔓延到指间。她忽然读懂了他温柔眸子里的情意。于是她缓缓俯下身,轻柔地吻上了兰笙的唇。
明明只是一触即分的吻,她却心如擂鼓。她睁眼瞧见兰笙颊边红晕一片,心中不由欢喜,于是索性翻身,跃过兰笙到他的榻内,侧躺到兰笙旁边,环上他的腰。
“阿笙,既然你…并非于我无意,为何之前不肯同我回去呢?”她虽大度随和,并不强求,当时被拒绝却是有些丧气的,只当自己不够有魅力。
兰笙在心底叹息。“玥儿那时并未认出我,我只以为你全忘了,心里有些难过。况且玥儿也只是出于愧疚,并非因为钟情于我,我若真借机缠上你,反倒叫你为难。”
他并没有全盘托出。其实他最担忧的还是玥儿将来有了旁的身份高贵的公子,会后悔轻易将侧君之位许给他,他不愿看她为难,更害怕被她厌弃。
只是,从前能够拒绝,是因着他未曾得到过那样真切的情意,也不觉得有何可惜。而现下亲眼见了玥儿的心动,要让他再主动舍弃,却是再不可能了。
熙玥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那如今呢?前些日子便是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只觉得见到你便十分欢喜,所以一得了空就来。昨天看着你受伤,那样的恐慌几乎将我泯灭了,只恨未曾早些与你情意相通。我这才明白,原来我早就心动了。阿笙现在既知道我的心意了,那你便跟我回东宫,做我的侧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