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望舒看着我愣了一下,便立刻意识到了异样,他佯装愤怒:“ 你诓我?”
从起初的高亢嘹亮,到逐渐的柔和低沉,忽然音调一转,就在这一秒,时间慢了下来。
喧闹的世界大概只剩下人们奉承和相碰的酒杯声。我感到无比的乏味。在金碧辉煌的殿堂里,垂眼看着黑白相间的琴键,我的手指像是吊着线的木偶,就连勃拉姆斯也索然无味,只是干巴呜咽地弹奏着。
他努努嘴:“ 但你昨晚那个力气确实挺大的,我上手都有点疼。”
“ 那也经不得昨晚那种打架吧?”
我诚实地回应:“ 真没事。”
他如往常一般西装革履,遵循极简主义的黑色,也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站在了几个人的周围边上。时常有人给他递酒攀谈,他也从容地回应。只是远远一瞥,他仍旧是那副温和自若又不乏边界感的冷淡。
平时的演出时间场次都是季禹骞来安排好后再来通知我的。而这次不是他来告诉我,而是唐总亲自来通知我的。这只能说,不是唐总不愿,而是不能。再者,他是一位音乐爱好者的同时,他也是一位商人。
邵望舒对我的调侃一笑而过,转溜着眼问:“ 你的手真的没事吗?”
我挑眉:“ 你还会做饭?”
邵望舒表情忽然变得微妙,嘴角有些抽搐:“ 你别告诉我这么柔情的曲子是在……做爱。”
我不禁大笑起来。
我笑起来:“ 没有在音乐厅里睡着,不忽视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即使我放任自己乱奏,估计也没人能听得出来。
我随即站起了身,离开了面前烤漆的三脚架钢琴。也正如我想的,没有人在意骤然而止的琴音,显然严肃音乐在这种场合确是格格不入的。
“ 是啊,怎么了?” 他偏头挑了挑眉,“ 觉得我会做饭很奇怪?”
对方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会框一些外行人叻。”
直至到了现场,我才知道他们是回城的边家。
突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唐总少有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知我被邀请去参加一个晚宴,听说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生辰宴想要请人去弹琴。
他眨着眼,摇了摇头。
直到那天结束,边家和那些人的模样我都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灯光晃眼,我在人群里穿梭,在茫茫人海里,像是跋山涉水,最终得到了一朵白色的玫瑰花。
邵望舒闻言颔首:“ 这样的人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 还有啊?” 邵望舒微微蹙眉,“ 嗯……很像在一片很静谧的湖面上划船?”
“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说的。”
那天人很多,很嘈杂,我环顾一圈,所有的人们盛装出席,却都似一个模子里拓印出来的,都在无尽地交谈,几乎没有人在听音乐。
“ 还有呢?”
我刚准备站起身走进厨房,邵望舒就隔着半身的开放性的台面叫住了我,冲着我嘴角上扬:“ 行了,歇着吧,大钢琴家,我来做。”
我顺水推舟:“ 再往大胆的方向想想。”
“ 你太抬举我了。” 邵望舒寻了沙发坐下,“ 我不了解音乐,也辨不出它们的好坏,听过的曲子也只能说是耳熟。”
邵望舒出现在这里,我不算太惊讶,但总归还是意料之外。他似乎也看到了我,他早已寻了一个角落坐下,撑着侧脸弯起嘴角,抬臂向我摆了几摆。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我觉得大概是有人来救我于百无聊赖之际,手指背仿佛已然挣脱了线,巧妙地活动起来。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你能这么说,就已经理解了。”
“ 但某些人,就喜欢用‘我不懂’来躲避询问。” 我打趣着从琴键上抬起手腕,转着圈扭着疏松。
水?”
他们也并不是真的想邀请一个人演奏,只是无形地在彰显自己的地位与权利。虽说古典音乐在昔日一直都是贵族阶级的消遣,纵然是多了一些礼仪,也不过是敬他们的热爱,倒是部分的糟粕被自命不凡的人汲取延续至今。
我看见了一个熟人。
我摇摇头,侧首:“ 其实你挺懂音乐的。”
“ 因为理解和感受是一件很私人的事儿。” 我这么说。
我只好应下。
“ 这有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我只是哼笑了几声没应声,然后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 还没吃早餐吧。”
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本着婉拒的心态想推了,只是唐总态度坚决地给否了。唐总是个爱好音乐的人,他一向很少插手我的事儿,而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压着我应下邀约,我才恍然明白,原来我没有选择。
我一愣,答:“ 别担心,没什么事。”
“ 对于抽象的东西,每个人接收到的信息都不会是绝对相同的。就像钢琴家打磨音符,都不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演奏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