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的眼中却不值一提,转瞬即忘。
多么悲哀,多么不公!
“现在您想怎么做?我认罪,您把我也处死吧,只是请您不要宣扬出去,给我的家族留下一点体面。”
卡斯利亚主教哈哈笑出声,笑容极其真诚,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和蔼无害:“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如果宣扬出去,对我的声誉也不好。而且,要是我想让你死的话,你现在已经在牢房里等着挨宰了。你可能还不知道,瓦特林家族曾向我施压,要严惩凶手,坚持对你的诉讼,他们认为就算冈萨雷斯先生率先动手,你也是防卫过当,理应被判罚。”
“我该感谢您吗?”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感谢。”他忽然冷下脸来,“安东尼奥·冈萨雷斯死有余辜,不管你是不是正当防卫,世俗的权力都不该凌驾于天主之上,你替天主降下惩罚,他们没道理起诉你。”
所以,我该感谢天主,有一瞬间我想笑,为这滑稽可笑的理由捧腹。
卡斯利亚主教继续道:“当然,为了我晋升顺利,你不能再做这份工作了,你会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裁判所,之后我不会再过问你的事,但有一点,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就该轮到你在刑讯椅上尖叫了。”
“不会的。”我说。
不会再爱了,生命中有一个莱斯特,足矣。
时钟指向十,钟声回荡。
他看了一下座钟,轻快道:“你不再去看看他吗,行刑十点钟开始。”
我突然明白过来,他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只是为了让我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在街上狂奔,穿过拥挤的街道,越过摊贩,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多,人头攒动全都看向一个方向。
大广场上,浓烟滚滚,灰黑色的烟柱直冲天际。
我停下来,望着那黑烟,脑子里空空的。
他们烧死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从我身边夺走了他。
四周弥漫着浓郁呛人的烟气,些许火星飘荡在空中,那些扔在燃烧的黑褐色的碎片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飞向遥远的天国。
人群陆续离开,他们笑谈起受难者的一头金发,感叹那无暇的脸庞。他们互相开着玩笑,讨论午饭要去哪里享用,步履轻松地挨个从我身旁走过,干各自的事去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人生中插播的一次表演,唏嘘过后一切照旧,可对我而言,人生已经走到尽头,我就像个临终之人,再也听不到外界的喧嚣,看不见多彩的人间。
骄阳似火,我有点冷。
现在,广场上只有少数几人还在驻留,他们要等着火焰熄灭,拾起碎骨茬装进口袋,丢到城外去。
我慢慢靠近,试图从冒着黑烟的柴堆里看到什么,可除了黑与灰,什么都没有。
“他不见了。”负责善后的人嘟囔一句,“真奇怪,就好像他从没来过。”
“他最后说了什么吗?”我问。
“那个死刑犯吗?他倒是说了一句。临刑前牧师问他是否忏悔,如果他愿意悔过,可以直接在他心尖上戳一刀,死得毫无痛苦。”
“他怎么回答的?”
“他并没有忏悔,他说,不后悔任何事。”那人耸耸肩,继续收拢没烧尽的柴火,下回还用得着。
我给了那人一笔钱,让他和伙伴提前离开,高耸黝黑的火刑柱下只剩我一人。
抬起头,我仿佛看见他被捆在上面,脚下堆满齐腰的干柴。烈焰中,他的血液在沸腾,骨肉在融化,金黄的头发一根根断掉,随风飘荡。
我再也承受不住这命定的结局,跪在烧焦的废墟中掩面哭泣。
我的莱斯特,世间最美好的存在,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我捧起一些灰烬洒向空中,细小的灰尘纷纷扬扬,它们飘进我的眼里,嘴里,覆盖在我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亲吻莱斯特。
当尘埃落定时,一缕金黄发丝从天而降,我把它接在掌心端详,可还没来得及细看,它又随风飘走,迎着阳光消失在远方。
我带走了柴堆上的一切,把灰烬和碎木装进一个花瓶中,买了一些红色的天竺葵干花插了进去,我想,莱斯特应该喜欢。
我离开宗教裁判所后,一直租住在我为莱斯特置办的小楼中,靠为别人写法律文书过活。母亲来看过我,她说我的状态很不好,形容枯槁,酒气熏天。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不敢清醒过来,不敢直面没有莱斯特的生活。
只有在梦幻中,我才是醒着的,快乐的,
我再没见过卡斯利亚主教,听人说他在最后的竞选中落败,精神深受打击,此后疾病缠身卧床不起。对此,我既没有欣喜,也没有可惜。看吧,天主是公平的,命运也是公平的,没有人能躲过神明的游戏。
在莱斯特死后的第三年,玛格丽特再次走进修道院,宣誓成为终身修女。在她剪短头发的前一天,我去看了她,她穿着黑色的裙袍,脸上无悲无喜。
“你没必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