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会意到这个事实的那一刻，心中本来始终难以平复的，难言的激动情绪就这么消散了去。
船过水无痕。
姜瑜将左手抚上心口，那里传来的跳动，平缓而稳定。
她知道，这是原主留下的，对于这世界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的羁绊与念想，如今这份念想，终于被姜心亲手给打破的。
“小鱼儿？”
姜心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只顾着盯着自己瞧，饶是有过人的心智，此时也不免感到几分不自在，是以这次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迟疑。
然而，让姜心没有意料到的，却是姜瑜下一秒的动作。
少女那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杏眸，就好像朗月清空中突然飘过一层厚厚的乌云，霎时间雾气弥漫，没过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泪如水珠，颗颗不断。
偏偏，姜瑜还是在笑着的。
姣美的樱唇在白净的面皮上画出一道故作灿烂的弧度，搭配上那双水气氤氲，一片朦胧的明眸与那被洗涤过后，亮晶晶、黑黝黝的透出一股子灵气来的眼珠子……
不用言语，便似受了莫大委屈，楚楚可怜，让人心生痛惜之感。
姜心那是作戏做成精的女人了，可对着这样的姜瑜，她却感到手足无措，还有一丝隐隐的羞耻感，自那自认已经淬炼的百毒不侵的心中缓缓渗透出来，让她难得的，流漏出几分慌乱不安的情绪。
“小鱼儿？妳，妳这是怎么了？”姜心声音发颤，素手抬起，想给姜瑜拭掉泪水，偏偏那泪水，却是越擦越多，如流水绵绵不绝。“可是阿姐哪里说的不对了？小鱼儿，妳别哭呀……”
姜心不是个会哄人的。
现在的她在五皇子府里过的顺风顺水的，一贯只有别人来哄她的份儿，哪里轮的到她去哄人呢？
就是对自己的儿女尚且不会放下身段，更遑论是这个多年不见，若非五皇子近日来为事愁眉不展，她打听一番后，直觉的便联想到这如今应还是待在安平侯府里，却不知过的到底如何的妹妹？
她几乎都要忘了有姜瑜这个人了。
如今一瞧，姜瑜是过的极好的。
脸上脂粉未施，便是明媚张扬，如一朵花期正好的玫瑰般欣欣向荣的样子，作为女人的姜心哪里会看不出来，这不单是生活上过的富庶而已，该也是承了雨露甘霖后，被一点一点浇灌出来的好颜色。
安平侯府里，能保姜瑜衣食无忧，又正值身强力壮年纪的男人，除了主人萧敬还有谁？
倒是没想到，姜瑜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想到那个形容出众的天之骄子，姜心有几分怔然，竟是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小鱼儿，妳与侯爷……”
不曾想，说曹操，曹操到。
“我与她怎的了？”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声调说不出的好听，语气却是充满威严。
姜心心下一惊，背后竟是出了冷汗。
方才为了与姜瑜方便谈事，她便将人都给遣到院外候着了，只是没想到安平侯进来，她的人居然一点动静儿也没有……
萧敬锐利的眸光落在姜心身上。
姜心勉强压下心中不由自主感到的颤栗与惊慌，故作镇静的，福了福身子。“侯爷。”
萧敬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后，快步走过她身边，到姜瑜面前，弯腰低头。“小鱼儿，怎地哭成这样了？”
男人原本就是清朗的面貌，只是待在战场上久了，自练就出一股肃杀之气来，如今眉目一和缓下来，登时如那千年不化的冰山融雪了一样，暖意融融，令人怦然心动。
特别是他看着少女的眼神，彷佛可以掐出水来似的温柔。
姜心瞧着瞧着，只觉那已经消失许久的妒恨心，似乎又重新回来了。
她当年，怎的就答应救下姜瑜呢？
如果不是因为……
萧敬并未注意到姜心不寻常的表现，毕竟眼下他一颗心全吊在了姜瑜身上。
他本来就打算陪着姜瑜面对姜心的，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因为不放心。
他对这个五皇子侧妃的印象并不深，可从他要人探查的结果看来，这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他担心他单纯的小鱼儿，会受到蒙蔽甚至伤害。
“不嘛，阿敬，我想试着自己的面对，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是姐姐啊。”然而任凭他好说歹说，姜瑜却依然拒绝他的提议。“何况哪有姐妹相见，还有外人在场的？”
“小鱼儿……”萧敬眼神暗下。“你说谁是外男？”
姜瑜睨了他一眼，轻哼了声。“谁应谁是。”
话说出口的下一秒，她便被男人一把抱起放到了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