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拍卖地处偏僻的远郊,近四十分钟的路程,车子载着汤曼青从金融街一开出来,就迅速给油驶入绕城。
即便是下雨天气,昨晚也是振奋人心的一夜,除了汤曼青和厉骞,几乎无人敢入睡,像是大乐透前举着手里的彩票盯住开奖号码。
警方,厉家,简祢珏同张安琪,都在等着今天木槌落下的兑奖时刻。
偏偏车内两个人不仅睡得熟,醒来吃过早餐,现在对话都依然散漫,他们不聊钱,也不聊画,竟然不约而同地说到小时候的趣事。
汤曼青讲自己以前练琴时会怎样走神,厉骞则讲自己读小学时语文老师的普通话究竟有多糟糕。
车子飞驰,雨过天晴,环道外郁郁葱葱,不开空调,两人都能闻到空气中绿色植物独有的潮湿感。
完全不像奔赴一场即将结束的爱恋,他们交谈到嘴巴发干,要多喝几瓶矿泉水用来润喉才行。
假笑到底能维持多久?
汤曼青只知道,最后一公里的路程时,她已经笑不出来,可旁边人的油门反倒踩得更狠。
道路尽头白色的建筑物已经差不多能窥到全貌,厉骞还很平和地示意她说:看来我们来得算晚,要早点进去了。
门口的停车位差不多已经被挤满,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白色数字,可汤曼青一眼就看到邵丽的车牌号。
警方已经提前到了,也许他们会藏在竞拍人群里,也许他们已经设好了监控录像,更可怕的是,也许不远处正在走动的门卫就是警方的便衣。
设想过一万次今天的情形,做过一万次的自我说服,可怪就怪排练总是不如现场具有实感。
那些数字突然像针一般扎进她的神经,变成假象的手铐圈住身边人的手腕,一想到这个画面,正义感就像脆弱的气球瞬间爆破。
她做不到,汤曼青知道自己应该要做对的事,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停车!
声音尖锐得像哨子,吓到厉骞一下踩停车子。
车身此刻距离铁门只有两百米。
轮胎在黑色粗糙的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厉骞单手扶着方向盘,没忘记用右手挡住她的身体,ABS灯灭,他这才回头仔细捧着她的脸看。
嘴里担心地询问着: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去。你还是回去等。
眼睫应该在抖吧,但汤曼青还是要忍住惊恐发作的模样,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扯着嘴角:你刚才说小时候读过的学校,是在韶城吧,说起来我们都没有一起去过你的老家。
我们不要进去了,现在掉头还来得及,我们去看看你读过的学校好不好?
你住过的房子,你走过的街道,还有你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我都很想知道。我等不到下午了,现在就去,掉头我们就可以上高速
听起来蛮有说服力的,尤其汤曼青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对面人的表情一开始是震惊,瞳孔地震后又是一片死寂般的幽深。
胸腔里大概被泼了热油吧,水泡是疼的,但不是那种难熬的疼,一颗心反而太烫了,都要被炸到缩水烂掉。
再怎么愚笨也懂汤曼青在说什么了,原来他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对方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才会回来找他。
她要他不要主动走进警方的圈套里。
这辈子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没想过这样一个低贱卑微的他也能被得到偏爱。
她为了他要跟正义为敌。
厉骞眼圈一下就红了,他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方向盘,长长呼吸了几口才重新抬起眼帘,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回过头,他若无其事接着向前给油,像是没听到到她暗示一样安抚她的情绪: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们一定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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