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折叠成四方形的手帕递了过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小姐,我是说
你没有听清他的话,本能地接过来捂住嘴巴,在你呕吐了三次之后,那种可怕的感觉才消散了一点儿,你刚刚要说什么?
好吧,我是说这是我本人用过的。并没有抱歉的意思,漆黑的眼眸盯着你。
哦,没事,那没什么。因为这种放松的发泄式的呕吐,你的心情好了些。死亡的阴影似乎不再笼罩着你了。你不去看地上那两个男人的尸体,也不去看自己沾着血的袜子。
那没什么。你盯着他的眼睛。在家里的时候,你父亲经常为这件事而责骂你。因为他认为盯着陌生人的眼睛,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这个年轻男人的黑眼睛里,有一些和你父亲完全不同的东西。你无法说清那是什么。也许父亲的黑眼睛更加浑浊,而且很少和人直视,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眼神却十分坦荡。他眼睛里有种让人感到安心的东西。你望着他,渐渐镇静下来。
我要谢谢你的手帕哎呀,我弄脏了它!沾染了你呕吐出来的粘液,他显然不能用了。
他微笑着,目光从你脸上下移,落到你的胸脯上。
很多正派人都提议小姐们最好不要在公众面前露出她的胸脯。他意有所指,目光扫过你的胸脯。你低下头来。看到自己胸乳竟然完全暴露在外,是那个红发小伙子把你的领口扯下的,之前你太害怕了,对此浑然不觉。
即使是一个小女孩,也不该这样。当然了,我个人对此并不介意。
我
你脸红了,不只是因为被他看到了你赤裸的一部分。更是因为你意识到了此刻,现在,自身的狼狈形象。即使是一个真正的孩子,比如他口中所说的小女孩,她也会害羞的。
他看着你将领口拉回原位,点点头,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回家?不知为什么,这个词如此陌生,我不要回家。
他起身走回那两个男人身边,自顾自地摆弄他们的尸首,你看到他从其中一个男人的衬衫下摆撕下一条长长的布条,擦拭手中沾满泥土和黑血的枪。
死人的污血,死人的肚皮,死人太阳穴处的黑洞这一切比农场中被宰杀的动物还要让你恶心,你差点又吐出来,但你强迫自己不要挪开视线。
你是谁,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你救了我,你你还杀了人。因为我,你想,他为我杀了人,多么英勇的骑士!
这些都不重要。回家去吧,回到你妈妈那里,让她给你煮上一壶从小羊羔身上新挤下来牛奶。
我不要回家,也不要喝奶。你摇摇头,站起身,朝他走了一步。
他偏头看了你一眼,低下头继续擦拭手枪,唇边仍带着微笑。你突然意识到那微笑的意义,他在嘲弄你,他叫你小女孩,让你回家找妈妈喝牛奶,他把你当成一个愚蠢无知的小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你固执地继续发问。
他开口了,但你没听清楚。
什么?
乔凡内。我的名字,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么我是否有幸得知
安娜,安娜贝尔。你没等他说完,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你为自己取的名字,从一本童话书得来的灵感。
一个公主的名字,很好。
被他识破了,但你并不感到羞愧,不止公主可以用这个名字。还有,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回他认真回答了你:找一个人。
一个人?他叫什么?
他叹了口气,在我的设想里,这两个好兄弟中的一个,会告诉我他的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你望向那两个人,他们一动不动。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没错,你发现了问题所在。他们遇上了一个了不得的小女孩。
他这句话绝对不像是夸奖。难道你不想杀死他们?你疑惑地问。
至少要留一个,留下较蠢的那个。有时候最愚蠢的人就是最正直的人。
留一个?愚蠢的人?你突然明白了他的话,马脸男人腿上挨了一枪,因为他最蠢,乔凡内想要他活着,没想到被你的一个动作打乱了计划。
对不起,你说。我那个时候很害怕。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害怕的。别担心,好奇的小安娜。现在坏人死了,你可以一个人走回家了吗?
我不回家我不知道我没有家。
他侧过脸望向你,你看着他的黑色眼睛,你想,他一定不会是个狗屎一样的男人。
你要找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坏人吧?我知道这个镇子上有个顶坏的人,一个灰头发的人。他有枪,还有很多好兄弟,他们都是强盗。他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我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你要杀他,我就带你去。
他微微眯起眼,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眼睑上。他没有开口,很长时间内,你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簌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