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上降旨,晋霍昭仪为徳妃,岑婕妤为淑仪,敏王、嶷王、冲王各加五百户食邑。
正当朝野猜度皇后将不治时,五月柔仪殿忽公告:中宫非为遘疾,乃是怀妊。先前密而不宣,想是胎气虚弱。而今么,显然坐稳了胎。
徳妃的女史顾氏,乃是她为讴者时的同事,识于微时,情谊深厚,言语亦坦荡无忌,皇后倘一举得子,阿轼岂不尴尬?
中宫所出,乃是嫡子,天然有宗法护持。
何况司马皇后出身高贵,血统综合国中华族菁粹。孕讯一出,那些看不惯寒族得势的旧家巨室必借机兴风浪。
何况司马皇后乃帝心所系。心爱之人凝结的珠儿,今上怎舍得亏待他?
然而,皇后病瘵,日渐沉郁。母体虚弱已极,胎儿能否平安落生,子母能否两全,都存在异数。
霍徳妃心中存此妄念,口中只道:万一是公主呢?
顾女史合十祝祷:但愿是公主。
帝后此时,是否也有此祝愿?毕竟人心思安,谁也不想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精心构筑,运作良好的平衡。
霍徳妃平复心情后,坐下来,写信给远在雒邑,监督新都营造的太子轼,递讯兼叮嘱他防御。
她唯一可安心的是,三子皆聪敏勇武类父,束发起即用事,为父之肱股。崔攸面冷心热,绝无秦皇汉武之暴戾,当不会为了私心所瞩,泯灭父子之义。
徳妃的书信,几与皇帝的谕旨一齐抵达雒邑。
时正黄昏,十八岁的太子轼乘马,踏着夕阳馀晖,穿过青青豆麦夹峙的古道回城去,口诵黍离篇: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此刻他的心中,并无古诗人的沉郁,单纯地触景生情,玩味词章之美。
信使拦马,向他呈上父母之通讯。
他阅毕,对随侍的太子洗马司马绰道:子奢,你的姑母怀珠,阿耶召我回西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