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时在我耳边喊：“师尊！”
话虽这么说了，他却一伸手，把我揽到了怀里去，又将身上披着的披风往我肩上搂了搂，那冰凉的夜风便被他隔到了外面。我身旁瞬间便萦绕起了那清幽香气来，幽香与月光纠结在一起，一如从前——
几乎一样的话，却全然没有半分促狭，既认真又缠绵。我听着这样的声音疯魔一般地在我周遭喊着师尊，忽然间便眼眶一热，掉下泪来。
我心中想废话，这我还能被你骗到，我就不是失忆而是脑子坏了，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讶然模样，“啊”了一声。他像是喜欢极了我手腕一般，揉来揉去的玩，又道：“你也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信。本想一直瞒着你，但你比以前难哄许多，倒不如和你说真的——你旧疾复发，若还希望眼睛能好，就乖乖待在这里，别动不该有的心思。你若不喜欢戴着，晚上可以取下来，但白日不准摘。”
等等，从前？
只是此地太高，我竟看不见那树是从哪里长出来的。我正欲往外再走些，便让人牵住了手，一抹白发顺着夜风送到了我面前，竟如上好绸缎一般，还泛着月华，煞是好看。
“不是我做手脚，你不必这般警惕。”他语气又温和下来，“若我真想用这样的手段逼你留下，之前就不用骗你了。”
他仍是一头白发，却与那日我梦中所见的白衣人同样的仙气凛然，端得上龙章凤姿、面若冠玉之称，像是月华霜露生出的美人一般。许是今夜风景太美，又许是月色太好，我怎么看他怎么喜欢，不由得笑着凑上去，往他唇角吻了一下，占了点温香软玉的便宜。
仙人猛然一皱眉，问我：“你做什么？”
我脑中不自觉缓缓浮现出些回忆来，总感觉好似许多年前，我也在此处被他这样抱着，在月光和香气的围绕下悠然睡去。许多模糊记忆如风一般从我脑中掠过，只留下那么丝丝缕缕的熟悉感觉，叫我摸不着也抓不住；我仿佛间又似乎听见有人在耳边呢喃，那声音有童稚有成熟，有清脆有沙哑，窸窣不停，吵得我头疼。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胡言乱语。”
我的眼睛真的差了许多，一见光便隐隐有些刺痛，眼前所见也比从前要模糊些，只能瞧见屋外临着一条只容两三人并行的山路，山路之外的悬崖下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直接到天边去，像是一片海，又或许是一片极广大的江。偶有枝丫自悬崖外探到山路上来，我跨出屋子瞧了一眼，才发现挨着这悬崖不远处，便有一棵足有两丈宽的参天古木，那树枝繁叶茂、绿荫如盖，若不是这屋子建得巧，怕是要被这树遮得不见天日。
他不理会我的欲盖弥彰，松开了我被他捏得有些发痛的手腕，问我：“现在尚未天亮，你想摘吗？”
我脸色陡然间难看起来：“旧疾复发？”
这话总算问到了点上，我急忙点头应是，随后便听到了他一声若有似无的笑声。那声音温和极了，自我与他相识——也可以说是重逢——以来，我便没听到过他这样的笑，好似一阵杨柳风，直吹到了我心里去。
这怎么听怎么都像他为了软禁我使的坏。他先前分明一直混混沌沌的，什么时候这般敏锐起来？短短几句话，就叫我翻船了两回，活像能读我的心似的，越来越不好逗。
这倒也是。我扯了扯嘴角，又换上一副轻松神气：“我没那样想。”
果然，他只要不发疯，就很讨人喜欢，至少讨我喜欢。
要了命了，我从前怎么从没发现他从头到脚都这么好看？
那声音同我自己极为相像，却又令我觉得十分陌生，我总无法想象我会用那样温声细语的语气喊师尊，更无法想象我话语中会出现那样的缱绻情意，甚至让我听得几乎肝肠寸断，心口痛得难以忍受。
他在我脑后动作了两下，我眼前那片深沉的黑暗便淡了许多，隐约透进了几分冷光来。我将那片又凉又滑的绸布抽了出来，眼前陡然一亮，皎白月光如水流一般涌入我眼中，随着柔和的夜风一起拂过我的脸，令人心旷神怡。我虽只是两天没见光，却如同瞎了许多年一般，近乎贪婪地就着月光瞧着周围景色，一时间连脚下门槛都觉得可爱许多。
那个声音又说：“今夜月色太好，你便当我情不自禁吧。”
？”
那个声音说：“师尊，我想见你。你能不能陪陪我？”
他却不吃我这套了，冷笑了一声，猛地往我脉门上捏了一下，突然讲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昨日我说你眼睛见不得光是因为睡太久，那是在骗你。”
又不时在我耳边轻声细语：“师尊。”
他用指腹摩挲着我的手背，上前来与我同行，垂首道：“小心些。”
“我是你徒弟，你是我师尊，可是……”
那声音最后的一句话就这
我促狭道：“师尊原来竟是仙人，徒儿眼拙，从前没看出来。今夜月色太美，就当我情不自禁，想沾点仙气罢。”
“自然在想师尊了。”我又信口开河地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