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君和福兮淋着大雨将营生母子的尸骨埋进了小小的庭院,山中鬼怪哭声此起彼伏,黑云压顶,一片肃杀。
送他们上路吧。福兮脚旁的坟包上不知不觉已爬满了黑色的小豆丁,他们虽然神智不清,连话都说不全却皱巴着脸,手足并用想把自己也埋进鬼母身边。
阎君颔首,袖中玉龙啄腾空而起,在风雨中撒下一地金光。
良久,一抹橘黄破开阴云,太阳终于出来了。
奉西山重回平静,雨过天晴,千峰翠色。
好似这几百年来,都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唯有这一座山巍峨矗立,冬去春来,四季交替。
福兮莫名只觉天地无情冷漠,她拉上阎君的手,迫切地想知道自己此刻还是存在的。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她问道。
先回魔镇找三岁重塑龙骨。阎君带着福兮跃过深深丛林,衣袖尽染雨珠,空气潮湿,到处都是泥土的芳香。
回去以后,让你看个好东西。他笑着把额头靠在福兮肩膀,道。
什么好东西?
阎君笑而不语,脚下却加快了速度。
那是一件他让魏三岁准备了许久的礼物,或者不能叫礼物,而是福兮曾经缺失的记忆。
他费尽心思,不是为了用记忆牵绊福兮,而是想告诉她,即便过去了三百年他也从未忘记。
风声呼啸而过,野鹰长啁。
福兮侧过脸,捂着轰鸣的耳朵钻进阎君温暖的怀抱。
出来!
你敢骗我?
淫妇!
她大口喘息,在突如其来的昏厥前尖叫道:快走!
阎君这才发现她竟脸色苍白,嘴唇紧闭:福兮,你怎么了?
他心中不安,只好一边替福兮注入法力,一边加快飞行速度。
两人片刻不停,不料行至魔镇附近,忽见前方升起滚滚浓烟。
落地后那魔镇燃起大火,曾经陡峭的高山已成断壁残垣,地上七零八落躺着几十具森森白骨。
阎君抬手灭火,抱起福兮连忙冲进满目狼藉的议事堂,三岁!
粗糙的石璧上染着浓黑的血,铁鸢花灯碎了一地,捆绑的怨灵在烛芯中疯狂扭动身体,鬼啼声尖锐刺耳。
阎君顺着黑色的血迹走进后院,那密室乃是鬼镇秘地,除了他和三岁以外,连者华也不知道。
密室藏于茂盛的翠竹后,阎君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拨开竹叶,石璧上的一个绿色小掌印赫然跃入眼前。
空旷的密室中亮着几盏昏黄的灯,淋淋漓漓的水声由远及近。
三岁,阎君声音微颤,朝前方黑暗处道。
阎君,我在。昏暗中有一小小的身影颤颤巍巍地扶着墙站起身。
阎君,您还好吗?
三岁茫然地伸着两只短胳膊,摸索着向前。
他速度极慢,走了几步却一头撞在了石壁上。
天太黑了。三岁揉揉脑门朝他不好意思地讪笑。
阎君久久无法回神,抱着福兮的手打起战栗。
他在三岁稚气的脸上看到了两个血窟窿。
那里曾经有一双膝黑而璀璨的眼睛。
绿色的鲜血顺着眼眶缓缓往下流,三岁连忙用手背擦去,傻笑道:过两天说不定就长出来了。
对了,福姑娘呢,她怎么这么安静?
他沿着墙根迈动脚步,喋喋不休道:阎君您是不知道,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乾坤镜里找到你们三百年前的事,您还别说,福兮以前比现在可爱多了。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铜黄色的乾坤镜:一定要让她好好看看,最好一天看个几百遍,哦,对,还要趁早把她送地府,要不然万一天尊用共生术害你可怎么办?
递出来的乾坤镜许久都没有人接,魏三岁迟疑道:阎君,您还在吗?
谁弄瞎了你的眼睛?
黑暗中,阎君的声音格外阴冷,腰间挂的玉龙啄剧烈抖动,他锋利的目光如一把利刃,紧紧盯着三岁黑乎乎的眼眶。
阎君将福兮放在干净的墙边,双手握着三岁纤细的肩膀:是他对不对。
普天之下,除了天尊,他想不到任何人。
阎君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恨了,身体里的血液缓慢流淌,密室中沉闷的风从耳边吹过。
他极为平淡,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饭一样。
不是,三岁拉着他的衣袖,低声道:是一只黑色的秃鹫,它很厉害,应该是神兽,我打不过它。
你和福兮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不要!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这章写得我头秃,花了三个小时就憋出来一千多字,我真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