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暮成雪感觉到这人不自在，他也是残疾人，知道被人发现了身体异常是多难堪的事，赶紧收回了手，“我不是故意的。”
暮成雪肩膀上的手始终没松开过，这让他有了点底气，“你们想干什么？”
父亲出狱后没办法找正经工作，只能自己买了辆二手车私下接客人，赚点辛苦钱。附近的一伙小混混盯上了，每次都准点蹲在回家路上，找他要钱，挣多少都得分他们一部分，不然就把他车牌号和前科挂出来，不让人坐他的车。这种事没办法找警察，解决不了还后患无穷，父亲忍了几个月，最近生意一直不太好，混混不满意收的钱，已经放话要把他挂出去。
最近周围不太平，警察在周边安插了岗哨，妹妹的学校也要求家长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这样一来反而给暮家解了围，小混混们难免自顾不暇，就没空来找他们的麻烦了，暮成雪父亲也借机改了出车时间，提早下班去接女儿放学，顺便带上买好菜在超市门口等着的暮成雪。
“爸爸。”暮成雪没回继母，而是对父亲说，“还有时间想办法，你得答应我，千万别想不开。”
是不说话，暮成雪问:“你不方便说话吗？”
“你也不要帮我拿东西了，顺路一起走就行。”暮成雪也不知道这人的另一只手是不是完整的，一想到让另一个残疾人帮了自己这么多，他也是很过意不去，“你就住附近的话，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
对方很执着，一如既往地揽着他胳膊带他过马路，暮成雪脚底的盲道有块石子，他没探到，眼看着就要被绊倒，下意识伸手去扶肩膀上的手，却发现这人的手不太对。
继母突然说:“我要是怕吃苦，一开始就不会嫁进这个家。”
“老是麻烦人家秦小姐，是不是不太好。”继母的脸上满是忧虑，“之前工作的事就是她帮忙解决的，你妹妹上学也是，不能总是欠人家人情。”
暮成雪家里至今没有一台电脑，他们平时也不怎么搞网络，只觉得被挂出来，被很多人知道，是非常可怕的事。父亲虽然不是什么恶劣的罪行，但是在很多人眼里，蹲过监狱就已经是人生不能抹去的污点了，那么多司机也不愁少一个。但是对于暮成雪一家人而言，父亲是不能缺少的支柱，母亲生病，妹妹年幼，暮成雪又是残疾，整个家都需要这个顶梁柱才能撑得起来。
“哟，还真是瞎子。”
“就这样还敢出来拉客接单？被人发现了谁敢坐你家车？”那人嫌弃地打量他一番，对他身边的人警告道，“好狗不挡道儿啊，看你也不像他家人，最好别管闲事。”
暮成雪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对面道:“你姓暮对吧？你爸犯罪进过监狱你知不知道？”
对面似乎堵上了几个人，为首的听声音是个年轻男人，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别说是五百，就算是五十暮成雪都不想给他们，这群人贪得无厌，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实则敲诈勒索，
五根手指，这人无一例外都没有手指甲，小拇指和无名指只剩个根部，只有三根残缺的指头搂着他肩膀，并得紧紧的，他不摸也发现不了。
“你放心，我都跟你们说了，就是商量怎么办。”他看了眼女儿的卧室门，还关着，就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被挂了就挂了吧，我把车卖了再想别的出路，就是难为你们要一起吃苦了。”
她说这话时眼睛都红了，带着点哭腔，语气却恶狠狠的，暮成雪知道她脾气倔，不会当着孩子的面流眼泪，起身找了个借口出去，让她跟父亲一起待着。
两个人突然停了脚步，暮成雪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己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怎么了？”
“我……我问问秦小姐吧。”他不安道，“如果被挂了，她或许可以帮我们说说话，解释一下……”
对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处，大概是想告诉他嗓子出了问题，暮成雪也不好多问，含糊道:“这样啊。”
连着五天，暮成雪都没机会碰到那个好心的陌生人，直到周末妹妹在家里，他才又在超市门口碰到了他。又是熟悉的一声不吭，又是强行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暮成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我以前一个人也行的，不用帮忙。”
“不干什么，你爸欠我们钱了，找你讨。”对面用很无赖的语气说，“五百，这个月拖了几天，加利息六百。”
他本来想着回家的时候跟爸妈说一下这件事，问问最近是不是新搬来了邻居，结果很快就被打岔忘了。妹妹被打发去卧室里吃零食，继母和父亲压低声音，告诉他，最近出了点事情。
如果父亲再进一次监狱，这个家就真的要完了。这群小混混虱子多了不愁，就算真闹出事情来对他们也只是破罐子破摔，但是父亲绝对不能出事。万一被他们挑衅得头脑发热动了手，打输住院打赢坐牢，都没有好下场。
这人还是有点黏糊，走的时候不太舍得放手，好像暮成雪拎的不是便宜蔬菜，而是什么金银财宝。他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回事，也许只是比较热情，想帮他拎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