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在午饭后离开,除了一个老旧的手提箱和一件巫师袍,没有别的东西。
昏黄的书房里台灯也被熄灭,只有半开的窗户透进来丁点阴天的光。
书桌上一叠牛皮纸被压着,上面是个雕刻花纹的玻璃瓶,瓶身上贴着张碎纸,边缘撕得整齐,上面写的字却潦草。
福灵剂。
字迹是流畅的花体,每一处转折、连笔都自成一派,像极了斯内普本人的性格,严谨、冷峻、一丝不苟。
略微倾斜的字母紧凑在一块,让人想起河畔冷风吹拂下的芦苇荡,又或花瓣降在水面荡起的一阵涟漪。
魔药教授是个别扭的人,对于圣诞节轻描淡写,却在假期最后一天不动声色补上礼物。
书房里清冽的寒气里还混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前几天斯内普就站在窗口的位置摆弄他的坩埚,而此时他已经轻飘飘地离开,在她入睡时连道别也不曾,留下一瓶费心熬制的福灵剂也不加多言。
伊芙收起作业,连同精致的小瓶子,一起装进手提箱里。
祖母留下的首饰盒里仍旧杂乱,只有那枚素圈银戒被安稳地放在夹层里。
伊芙翻看里面的首饰,大多不知道有何用处。她随手拉了拉底部的小抽屉,发觉已经可以打开,而以前即便是开锁咒也不管用。
里面是一张叠得整齐的信纸,字迹熟悉,无疑来自这个首饰盒的拥有者。
亲爱的孩子
男女情爱,何其复杂,而魔法,是魔法让一切突兀变得合情合理,就像强行改变了铁轨,无关的命运从此重叠。
几小时前的评价不得不被收回,祖母是个炼金的天才,而毕生天赋显然就在她手上这枚戒指上。
制造幻象,催生欲望,缔成誓约。
两年前的夜晚,斯内普和她无意间结成盟誓,直到半年前频繁相见,你来我往,纠葛不断。
然而正如祖母信中嘱托,孰真孰假,唯有两个情况下无关紧要,一是完全沉溺之时,二则是决心解脱之时。
阴暗室内,红宝石周围的一圈细钻也没有光芒,她突然觉得这过于隆重的戒指在她稚嫩的手上显得可笑。
女孩摘下这两年多未离手的戒指,把它放进书桌下底层的抽屉里。
诚然这个书房里没有足够的书以供消遣,也没有合适的空间让斯内普研究魔药,他好几天都坐在这个桌子前,把桌上的摆件和她的作业看了个遍,甚至有能力打开了她一直好奇的首饰盒暗格。
但斯内普没有刻意窥探的习惯,他懒得管她的悲惨遭遇,也不在意平安夜她怎样独自想着那个充满屠杀的夜晚、怀念着父母入睡。
他一定也没有打开过这些抽屉,即便没有上锁。
第三个抽屉,放着两张报纸,一张是1981年8月12日《预言家日报》晨版,西弗勒斯·斯内普受审,邓布利多为其辩护,报纸上刊登着清晰的大幅照片,背景里人头攒动,而斯内普交叠双手坐在法庭正中,面色一如平常一样阴沉冰冷,如果不是魔法照片有效的十秒里他眨了下眼,实话说,他像被石化了一样。
另一张则是半个月后,8月29日的晚报,前食死徒斯内普入职霍格沃兹,有了之前法庭宣判无罪的铺垫,这条报道被缩在首页的角落,也没有附上照片。
她曾经寄希望于通过报纸找到那张面孔,终于如愿,他甚至全身而退,摇身一变成了霍格沃兹的教师,九月的每一次魔药课上,伊芙都在试图从他愈发锋利的眼神里寻出旧日痕迹。
如今也无关紧要了。
她没有道理改变斯内普的人生轨迹,即便水中观月也恍有实感,但这和迷情剂又有什么区别,没有真情实感,幻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