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面积很小却收拾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
顾恒钰对着镜子照了照,他脖子上的掐痕已经消褪了。他这副面皮实在生得人畜无害,弯一弯眉眼就显得温和动人,只是他此时没有刻意隐藏本身的锐气,生生让这柔和之中透出几分凌厉感,倒显得……
有些像白时。
白时……现在应该已经在D国了吧,不知道顾柏宗还有没有再为难他……
顾恒钰目光转动,他手边的床上正躺着那让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他憎恶的仇人此时还在昏迷状态,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拧断这人的脖颈。
但是他不能,起码不是现在。
三天前,他们从海上死里逃生。抵达岸边前缪承就因伤势过重陷入昏迷,没有看到岸上接应他们的人,赫然是背叛自己的心腹。
这也同样出乎顾恒钰意料之外——缪承的手下——任沉江竟然是组织的卧底。
“恒钰不记得了么,我收养你时——你八岁的时候,在庄园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沉江。”
“沉江这性子天生适合做卧底,他也确实不负众望,只可惜现在为了你,提前暴露了身份。”
“恒钰是个好孩子,要懂得知恩图报,嗯?”
任沉江顶替了白时,成了他的老师兼搭档。
在岸边,任沉江将一片药片喂给缪承,而后就径自离开,他们之后也就没了联系。
任沉江似乎对和自己搭档没什么兴趣——也是,毕竟是向来独来独往的人。
顾恒钰巴不得这样。
布料摩擦的声响打断了顾恒钰的思绪,他微微抬眼,果然见床上人眉心微皱,是将醒之预兆。
顾恒钰抬手,指尖触及覆着虚假面皮的脸。
他看着缪承睁开了眼睛。
“先生……”
青年倏然起身,又惊又喜地看着刚刚醒来的人,却顾虑打扰到伤者,连呼唤的声音都是轻的。
几乎是在与缪承对视的一瞬间,顾恒钰就发现了异常。
那总是盘亘在男人眼底的冷冽和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男人的神情依然淡漠,却不似从前那般,肃杀得让顾恒钰都不住颤栗。
顾恒钰蜷缩起一个指节,心底惊疑不定。
缪承没有开口,他静默着坐起身,偏过头活动着僵住的脖颈。他的眼神没有移开,顾恒钰能从那双分外漆黑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我是怎么受伤的?”
很平静的问话,顾恒钰收敛心神,他把床头放着的水杯递给缪承,动作小心翼翼的:“先生……您在海上出了些意外……我碰巧看见您昏迷在岸边,就……把您带回了家里……”
他说着,有些窘迫地红了脸:“我,我一开始是送您去医院的……医生说您头部受伤,有轻微的脑震荡,建议您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我才……”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缪承打断他支支吾吾的解释,他轻呷了口水,玻璃杯后的嘴唇微微扬起弧度,一如他在游轮上时那意味不明的微笑般,“我的随身物品呢?”
“我发现您的时候,您周身已经没有别的东西了……衣服…换下来洗的时候我看了下口袋,是空的……”
“这样么。”缪承倒没有继续追问,顾恒钰头埋得更低了,细长的睫毛挡住他眼底的鄙夷和嘲讽,他拨弄着自己的手指,正想借准备晚饭避开缪承,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