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到了风生的家。
用家徒四壁形容也不为过,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咳嗽的声音。
墙壁上贴满了奖状。
风生的父亲是一个憨厚的大叔,此时正在床上。满脸病容。
娇娇的少女踏进房间,仿佛一朵娇嫩鲜艳的花照在了干涸又阴暗的泥土。
林风生的父亲一脸惊讶,望着这踏进门的少女。
爸,这是钱老板的女儿。来我们家坐坐。
咳咳啊,欢迎,欢迎进来坐。
可是就算进来,也没有什么位置。
这个家,收拾得很整洁。搪瓷杯子里翻着看不清楚颜色的药渣。
海潮有点局促地站在室内,看着墙壁上满满的奖状:你母亲呢?
走了。
去哪儿了?
林风生看着他,少年瞳色深沉不见底一般,又慢慢重复了一遍:走了。
海潮明白过来,是去世了。她不常常安慰人,一般是别人安慰她,因此,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风生熟练地开始生火烧水:爸,你该吃药了。
趁着他开水熬药的功夫,她总觉得应该说一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一些什么。
林父:你得给村长打个电话,咳咳
村长来电话了:小卖部老板娘说人跟着你们走了,是在这儿吧?今晚上宴席请陈叔,快来啊。
林风生:你要留在这儿吃?
海潮摇头:去吃宴席那么多人,爸爸又要说很久。我才不要去。你给我做饭吧。
林风生:她不去,让我给她做饭
村长喜滋滋的:那敢情多好哇,你对她好一点,人家回去跟她爸爸说点好话,你爸爸的医药费这不有着落了嘛
他懂得这个道理。
城里的女娃娃,脾气大一些,又能有多大呢?你就将就照顾着一点,风生啊
还能怎样,只得应允她留下。
风生回头,少女娇俏一笑,得胜一般地望向他。
你想吃什么?他问。
你会做什么?苏海潮斜睨着他。
风生回院子杀了一只鸡,开膛破肚,开始清理。之后用鸡肉开始煲汤。
暮色下沉,院子里光暗了下来。
少年眉目清冷着,往炉台添柴火。
她看着他一系列沉默又行云流水的动作,想起了自己。母亲才嫁给爸爸的时候,也是欢欢喜喜的,以前也会给她煮鸡汤面吃。可是,后来家里的矛盾越来越多,做饭请的厨师,也不会再做这种面条。
过了好久,他将鸡肉滤出保存好,用汤给她下了一碗面。
是真正的面条。
女孩子的眼泪像珍珠一样,断了线,落下来。
少年顿时慌了。
答应村长给她做饭,杀了家里的老母鸡,知道城里的人吃惯了肉,不喜欢荤腥,给她下面吃。可是,却把人给整哭了。
这算怎么回事?
他笨手笨脚的,想伸手去擦她眼泪。
打开他的手 。
讨厌你。
风生被讨厌得莫名其妙,却也耐着性子,笨拙地安慰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的眼睛离她很近,倒映出屋子的一点火光。
风生讷地说道:你,你别哭。
那你哄我。
怎么怎么哄?
怎么看都是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了。
海潮咬了咬嘴唇:你顺着我,依着我的话,我就高兴。
风生:好,我依着你。
那你喂我。我不想吃面,喝点汤吧。
少年点点头,盛一些鸡汤。
汤好烫,海潮的嘴唇挨到勺子,皱起了眉头。
他慌乱地吹了吹,嘴唇碰到勺子。
那是她刚才接触到的地方。
林风生心里忽然就有一些颤。
林父捧着鸡汤面,看着二人,却是十分的沉默的。
风生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一些不一样,他看着海潮,仿佛是在看着很远的人,或者事情。
鸡汤一口一口喂,女孩子完全不伸手,
烫只皱眉头,他轻轻一口一口吹。
慢慢哄着对方喝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村长打来电话,说今夜的宴席还会很久,让风生送她先去宾馆,村里只有一个宾馆:这黑灯瞎火的,你可千万仔细路。别把人家女娃娃弄伤了。
外面黑黢黢的,他再次蹲下身:山路太黑,我背你过去。
她喝完鸡汤整个人有点困顿。趴在少年的背上,朦朦胧胧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