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念做来日方长
你想起你来时并不是空着手,你是带了东西的。
被遗忘了太久,粥已经凉了。
麦瑟尔换好裤子,坐在床上一脸纠结的盯着你手中的碗,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难得向你搭话。
“是粥……”你显得有些懊恼,“不过已经凉掉了。”你十分为难,几乎没有抱希望:“要吃一些吗?是甜的……我加了蜂蜜。”
麦瑟尔一点东西也没吃过,他的肚子告诉他他的确饿了。可他还在犹豫,舔了舔因为没有水的滋润而变得干涩的唇:“可……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他愿意会更好。
他和你很客气,但你并没有因此感到沮丧或者难过,换句话来说,你甚至因为他的没有拒绝而感到开心。
“原本就是给您的。”你点头,将碗递给他,“如果不够的话,我还有苹果。”
你知道被打怕的小狗会很难接受人类,你不能操之过急。
“十分感谢您。”
他似乎总是在道谢和道歉间反复徘徊,不过眼下你并不想考虑那么多,你只想你的小少爷能够赶紧填饱他的肚子。
米粒煮的很烂,一颗颗将牛奶的香气都吸得饱胀,并不需要十分用力就可以连同蜂蜜的香甜一同流入喉管,充盈整个饥肠辘辘的身体。
比起山珍海味,还是这个更加适合病人。
麦瑟尔吃的很慢,细嚼慢咽的像是年幼的猫,慢到你几乎以为这碗粥是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明明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粥。
那股酸涩又在你的心底蔓延开,你禁不住想你缺席的那段时光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并没有催促他。左右你今天轮休,你有的是时间和他待在一起,做什么都行。
你不会遮掩自己的视线,麦瑟尔总是会在低头的间歇偷偷瞧你一眼,然后这时候你就会正襟危坐,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
对上你视线的麦瑟尔迅速低下头。
麦瑟尔明显有话想说,可你表现得若是他不开口你就绝对不会问。如此反复了几次,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你:“主人……”
你不满于这个称呼,蹙起眉头:“我叫格琳。”你在某些方面总是很固执。
麦瑟尔一噎,话哽在嗓子里。久久,他才低下头小声叫了一句:“格琳医生……”
医生……你将这个词在舌尖反复滚过几遍,无奈的作了妥协。
医生就医生吧,你退了一步,示意他继续说。
他坐得拘谨极了,放下碗,双手在身前交握着。之前攒下的那点稀薄的勇气好像消失了,又犹豫了许久他才开口对你说:“您……您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你不太明白:“需要问什么?”你托起下巴,去数他浓密的睫毛。
一根,两根……麦瑟尔的睫毛又长又密,像是哪飞来的黑蝴蝶停在那。
小少爷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这是你一直都知道的。专注看人时像是天底下最干净的湖,眨眼时像是有一线飞鸟掠过。就是现在,也像是夜幕低垂。
你不知道是否所有的omega都是这样,你唯一仔细观察过的omega只有他一个。
你做了很大努力才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没有错过麦瑟尔接下来的话。
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你发现这似乎是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他没想到这个问题又会抛回到他身上,嘴唇开开合合许多次,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您知道的,我是一个娼妓……并且怀孕过……也许是哪位客人的……我不知道……”
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让你感到惊讶:“我以为你会不愿意提起这个。”
于是麦瑟尔就又不说话了,他抿着唇,脸色发白。然后他闭上眼,有冷汗从额角滑落,他几乎又要陷入到自己的梦魇中去:“很抱歉……我……”他说不出来了。
因此你明白了,他确实是不愿意的。
“如果不想说的话可以不用说的。”你打断他无意义的道歉,“没有关系的,我并不是十分好奇。”
你说谎了,你很想知道以前的那些事情——可是你的好奇不代表你愿意撕开伤疤。
这实在是过于残忍。
你端起被他置下的那碗粥,盯着被勺子搅起的乳白色漩涡:“谁都会想要隐瞒的事情,我也一样。人需要给自己留一个秘密的空间。”
“时间还有很多,我不着急。”你微微一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语,叫作来日方长。”将碗重新塞进了他手中,你替他理顺了额前的刘海,“麦瑟尔,我希望我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