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来的女孩送回了家。怀了孕的女孩送到医院。她竟然已经有近七月身孕,还有早产的迹象,方茴想,她为了瞒过老鸨子,定没少费心力。却没想,从她口中听到更悲惨的故事。
原来,她年龄小、容貌好,本来是在上等妓院的,十四开始接了两年客,日日被虐待,钱都进了老鸨子口袋,赎身之日遥遥无期。就在这时候她遇上了胡公子,他风度翩翩又温柔,与她私定终身,于是在她一日去陪喝花酒的时候乘机带走了她。她原以为脱离苦海,哪里知道那个新的去处不过是另一个陷阱,经过不知多少男人后,他把怀孕的她转手一买,白拿一笔钱。
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巧合?
胡公子?你可知道他全名?
只听他自称胡先,却不知具体哪两个字。
方茴不可置信地笑了一下。
她知道胡先另婚了,在法国找到设计师的工作。她不知道他何时回来了,更不知道他如何已经荒唐到了这般地步。说来也奇怪,其实要知道他的近况,也不难,打听过后得知,原来他和他太太最近回了国,住的也实在离她不远,但他们就是从未再谋面,就像活在两个平行空间。
到底该说这世界太大,还是太小?
福六不肯送她去胡太太的住所,皱着眉头吓唬她:为什么要和姓胡的扯上关系?我不会帮着您,太太,今日之事,我对齐爷只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方茴又不是金枝,才不吃他那一套,昂着头自己去打黄包车。下车时,看到福六的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把她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会红杏出墙?她今天就要证明给福六和他背后的齐郝看,她方茴问心无愧,于是她按响了门铃。
胡太太很有涵养,但有些冷淡,请她进去,明说有约要赴、长话短说。听到那少女与腹中孩子的事情,她平静地呷一口咖啡,眉毛都没动: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那就生下来,比对比对,长得像就养着吧。我没有什么意见。
显然这不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情况了。
但问清楚具体情况后,她却摇头:看来是方小姐找错人了。没想到我也有冤枉他的一天但是,若说是七个月,七个月前,胡先就已经同我分居回南方了。恐怕是记错了,或同名同姓,也未可知。
说着,她也想起来:方小姐可以问问赵三公子,他与胡先一派亲近,他们二人出去胡闹,有时会换名姓。
方茴谢过她,欲走,刚起身,胡太太忽然说:我听说过你。
方茴说:什么?
胡太太站起来,她身材高、骨架大,下颌骨偏方,站在已够高挑的方茴面前,气势上还能压她一头。我不是这里的人,也不处你的圈子,你就不好奇,我是从哪里听说你的?
方茴不好奇。还能从哪里呢?
果然,她说:他有时候做梦,会叫你的名字,她笑一下,抱起手臂,可真是奇怪啊,如果在梦里都能叫出来,应是情深了,可我听说他同你在一起时,花天酒地也没有断过的。男人,真是奇怪。是不是?
我还以为,你今日上门来是要旧情复燃,我刚好给你让位,她看了看方茴一身阔太太打扮,没有问,已经了然,想来你没有这样的打算了。
方茴下意识掩了掩齐郝昨晚送的玉镯子,有些后悔,她确实有些莽撞了:我纯粹是听闻那件事,于心不忍,想为她要一笔赡养费,贸然拜访,没有别的意思。
胡太太很干脆:我方才或许冒犯了你,我道歉。但我也只是新近失婚,见到谁都想感叹一下,我有些羡慕你,毕竟你当初躲过了这桩婚事。
福六牢牢地把守在门外,若不是方才知道胡先不在,他死也不可能让方茴进去。爷好不容易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可不能毁在这节骨眼上。胡先对方茴有多大吸引力,他以前也见识过了;反正胡先之于齐爷,就像方英之于他,都不是好东西。
方茴很快就出来了,直接上了他的车,使唤他:去赵三家。
赵三,船运的赵三?这倒是熟人,赵家的四小姐从前还是太太的好友呢,他都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