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沒有勉強我,他只是抱著我往海中下潛,找到一小叢珍珠項鍊般的粉紅色水草遞給我。
「妳吃吃看這個,族裡的雌性都喜歡。」
我咬了一口,粉色珍珠在我口裡迸發甜味,雖然不像糖果那麼甜,卻是很怡人的甜度。
「幹嘛,你常拿這玩意兒去哄傷心的女人?」
我哼了一聲,不知為何有點吃味。
「不,我只是覺得妳既然那麼悲傷,就該做些可能會讓妳開心的事,雌性大都喜歡吃甜甜的東西,妳也是雌性,應該也喜歡甜甜的東西吧?」
道格沒說錯,吃完甜水草後,我感覺確實好了點,沒想到長到這年紀,還像小女孩似的需要有人拿糖哄我。
道格看我心情緩和,便說:
「瓊,我帶妳回聚落看看吧,也讓妳見見我的族人。」
雖然對兩棲人的海底城好奇,但想到要見一堆兩棲人,我不免情怯:
「他們會不會對我品頭論足啊?我畢竟是人類,你也說過,你堂叔嚴格禁止你們跟人類接觸」
「瓊,我告訴族人,妳已喝下我的血,從此以後,妳也算是安菲比恩族的一份子,如果妳在海洋裡有不當行為,我必須為妳負責,因為是我把安菲比恩族的鮮血分享給妳的。」道格幾乎是嚴肅地說著。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我欺負鄰居小孩,結果是父母要對人家鞠躬道歉」
忽然間我感覺自己又有了親人和依靠,道格就像是我有血緣關係的兄弟甚至家長。
在我痛失伴侶、父母、朋友、親人後,我曾瘋狂地與許多男人約會,進入一段又一段短暫的關係,在他們身上尋找我遺失的親情與愛,其實我哪裡是想要戀愛,我不停尋找的,是一種「根」的感覺,是歸屬感。
我就像被風亂吹的風箏,遭到命運捉弄,我無比渴望有人能夠拉住在天空飄搖的我,讓我落地歸根。
「瓊,在我身邊,妳可以做個幼雛。」
道格依然把我像小寶寶似的抱著。
「那麼到我死之前,假如我在海底世界胡作非為,你都要承擔我的過錯?你給我喝下你的血之前,慎重考量過嗎?」我問。
「是的,瓊,直到妳死亡為止。我信任直覺,直覺告訴我可以信任妳。」
經歷過人間的黑暗,我也不免看見自己內心的污穢,但我想我不會濫用道格血液賦予我的權力,因為我希望得到親情與愛,而不是厭棄與傷害,即使道格願意承擔我的錯,但若他生氣而做出攻擊我或遠離我的行為,對於內心脆弱至極才剛自殺獲救的我而言,都不樂見,甚至是害怕的。
「我會做個乖小孩,不讓你為我犯錯鞠躬道歉」我帶點畏縮,瑟瑟地小聲道。
這對身為人類的我而言,就是交易,用乖巧與遵守規定,換取道格的陪伴和守護。
「瓊,無論未來發生什麼,我都做好了共同承擔的心理準備。」道格又一次溫柔的安撫我。
「小笨魚,你真的不瞭解人類能壞到什麼程度。」
我不希望道格對人類沒有防範之心,卻又不想跟他細述人性的醜惡,那使我感覺羞恥,並且會再度喚起我被傷害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