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在高台上蔓延开来。王延他不咳嗽了,江月心愣住了,霍大将军则恨不得直接晕厥过去,却被霍夫人死死地托住了。
江月心觉得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儿怪。于是,她便收了胭脂盒,走下高台,独自看烟火去了。没一会儿,王延竟也下来了,站到了她的身旁。
江月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王先生,那盒胭脂……”
“是送你的。”他答得干脆。
“……”
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焰火开场了,嗖的一声,第一束焰火蹿上了天,在夜幕里轰轰烈烈地炸开了绚烂的一片。正所谓“天花无数月中开,五采祥云绕绛台。堕地忽惊星彩散,飞空旋作雨声来”,不可谓是不炫目。焰火的光华映得周遭时明时灭,围观百姓俱是鼓掌叫起好来。
“当真是送我的?”江月心又问。
“是送你的。”他答。
薄衫良夜正好,空中花火似晴雪翻涌,又如桃飞满阶,数不尽的热闹风采。她在明光一亮的间隙里偷瞥身旁男子面容,心底似有什么猫儿在挠心似的,痒极了。
她忽然想: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她从前没了阿乔,就变得浑然不是自己了。若非是哥哥那一巴掌,她是绝对醒不过来的。可当她走出那段Yin霾的日子后,她才知晓她这一生仍可是Jing彩无边的。因而她不再惦念着阿乔,她想嫁人,想见谢宁,想去京城。
——那王延呢?
若是他一辈子活在那人逝去的Yin霾之中,岂不是平白丢了许多人生欢趣?
她不希望王延变成那样。
江月心悄然攥紧了拳头。
她想:兴许王延也需要个人来喊醒他,让他继续朝前走——就像当年的哥哥一巴掌打醒了自己一样。这个喊醒王延的人,不如就让她来当。
——至于在褚姨姨面前发的誓……
呃,算了,回家的时候先去隔壁学一学大黄怎么汪汪叫的吧。
于是,江月心问道:“王先生,你到现在还记着你那未过门的妻子呢?”
王延听了,朝她一笑,道:“记着呢,记得很牢,怕是一辈子都没法忘了。现在梦里想着的,便是娶她为妻。”
他说话时,双目凝着月心的眼,似在对着情人说话,温柔中添一分眷念。若非江月心有自知之明,恐怕会误以为他那心心念念的妻子便是自己。
江月心听了这么大一句告白,心底一沉,愈发肯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这就让王先生从过去的Yin霾之中走出!
江月心问:“真的没法忘?”
王延答:“没法忘。”
江月心欲言又止,道:“那王先生……”
“你可叫我‘阿延’。”
他突然的话,令江月心有些束手束脚、无所适从了。若是要喊他“阿延”,也不是不可,但她总觉得这称呼太过亲昵,一下子就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像密友,像竹马青梅,更像是……多年眷侣。
“小郎将不乐意?”王延无声一笑,端的是风采无边,“我瞧小郎将喊顾将军为‘阿镜’,似乎颇为顺口,为何偏偏与我王延如此生分?”
“那、那不一样!”江月心小声道,“阿镜是熟人,认识了五六年了。”
“倘若我与你认识十数年,你便愿唤我‘阿延’了?”王延问。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
她心道。
江月心无法,只得老实唤道:“阿延。”
王延舒展了眉眼,唇角扬得愈高。飞绽的烟火似呈了满堂星彩,只待春风一吹,便刮落满肩星辰。他在这般人间烟火里笑着,便更惹人眷念了。
江月心不知,在这片异彩纷呈的烟火里,她也是极美的,眸里似晕开了满天烟火。王延瞧着她,心底有话想说——他极想说自己便是“阿乔”,可话到嘴边,就想起顾镜威胁他时的姿态来。
顾镜是怎么说的来着?“若是打小郎将的主意,就把陛下的身份兜出去”。
真是好一个顾镜,知道他李延棠现在最怕什么。
江月心又在酝酿话语,此时,却有一名霍大将军的副官匆匆跑下高台来,与江月心附耳说了些什么。江月心闻言,陡然大惊,也顾不得这正是波澜最盛时的烟火戏,急急忙忙转身而去。
——竟是大燕人借着今夜戒备松懈之时,一直打过了鹤望原,大有长驱不破关的架势!方才那会儿功夫里,霍天正收了鹤望原军报,这时正手忙脚乱地号令副将去喊人呢。
难怪高台上只余下霍夫人与霍大小姐,不见了霍将军的身影。
江月心最头疼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阿延,下次再说罢。”她与王延拱手,身姿一旋便逝,“我先去寻阿镜了。”
——可顾镜这家伙,今夜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王延瞧她背影,无声地叹息。
***
夜空低垂,一点黑影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