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片幽林之下,残破的竹叶散乱撂着。我心下一惊,抬头看着那篱笆院门,才发觉就不知怎地又到了秦时欢的独立院落前。
竹塌空落落地搭在院中,那门也关着,依风而来的,是浓烈的药味。
想了想,我还是转了向,往别处走了。
秦时欢这个人,除非他想说,否则,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何况,他的伤还没好,十日之期,不管后面如何打算,他固然还是养伤要紧。
自该留些清净与他。
我边走边逡视着卿志门,残破的橼木掩在废墟之下,散落的木门扇页雕漆红红绿绿的,沾染着腐败的黑渣,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彩绘,散发着霉透了的气息。
不知走到了何处,放眼的是一方数十丈大小的圈湖,绿水幽暗,边缘里跌落些散碎的木块,腐败的气息一缕一缕地,逆着风幽幽荡来。
我将罩帽取下,清晰了眼前的景象,心下一动,缓步走向了湖边,俯身拾起水下里侵泡的一方碎木。仔细想了想,我有了打算。
任这红尘多为热闹,人世多为喧嚣,风景再为瑰奇,都不是我所想要呆的地方。
我最为想长住的地方……
不就是冷寂渊么。
心下所有的浮躁虚无,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清晰所见的,是黑暗里一片干枯木林,那一具白骨,倚在木林中心,横卧着身子,以休憩的宁静之态,温柔地看着我。
师傅……
我抿了抿唇,指尖动辄按在湖水边的泥土地面,仰头一声轻啸,灵机顺着地面铺脉而走,背后的卿志门里顿时哗哗大响,废墟里的巨大橼木破开残物阻挡,破虚而出,兜天而走,一根一柱地深深扎进了我眼前的湖水里。
溅起的水花,冰冷的砸在我的身上,我却毫无所觉,心底犹如窜着一团火,熊熊地灼烧着我,几乎要把我烧化了。
像是要把这团火烧透了一般,我又是一声轻啸而起,不断地催着灵机,引着那些橼木残枝不断地往湖水中砸入,拢聚成一片巨大的枯木林子。橼木为生死树主干,细小的破碎树枝组成枝干,一颗一片一林,终是渐渐组成了我记忆里的大概模样。
灵机的消耗,让我心底的火渐渐冷却了下来。眼前的粗糙成型的景象让我忍不住地想要靠近,撑起身子,一阵晕眩随之涌来,忙深吸了一口子,稳住了轻晃的步子。一步轻踏,入水而走,涟漪蔓延开来,带着灵机铺散开去,清理着水中的杂物。
冷寂渊的水面是干净澄澈的,这里亦不能不同。
涟漪不休,我渐渐接近了湖水中心的枯木林,心下里轻颤不已,眼眸直直锁着中心之中,放佛下一瞬,那里就会出现了我最为敬爱欢喜的师傅枯骨之身。
指尖抚上枯木枝干,灵机运转,眼眸所在,粗糙搭建的枯木林扭曲着融合着,依着我记忆深处一点一点地变成了冷寂渊里的生死枯木林。脚下的涟漪也停止了蔓延,脱水而出的簌簌声也停了下来,水中杂物堆砌在湖水边缘,被我用多余的废墟门扇木板压了下去。袍袖一扫,灵机变化,门扇木板压着杂物变化着成了一圈依着湖面周围而走的观水木桥。
于此,秦时欢的第二试,休整卿志门废墟,我算是完成了。
过度消耗灵机,乏力的感觉让我周身泛冷,眼眸一阵晕眩发黑,心慌之下一撑身子落在枝干之上,横卧了身子,一眼再次扫过了眼前的场景,即便不舍得闭眼,但是依旧得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运行休憩之法。
我忽地睁开了眼,入眼的是暗夜里的满天星辰,血红的瞳孔放佛立时可来,一时惊怕,我身子一颤,跌落水面。仰面所见,依旧是漫天的璀璨星辰,又自盯着看了许久,终是确定了这是真实存在的星辰,并不是在邺城护城河水下水魅聚成的虚假之景,心下才落稳了。擦了侧额角的冷汗,一撑水面,就听水面涟漪盈荡之声清响了来。
并不只有一声。
我耳脉一动,顺着涟漪蔓延所向缓慢转过了眸。
眼眸所及,是一圈一圈的涟漪,似缓似慢地盈荡到了一抹流红之畔。那流红的锦缎半身入了水下,被一段枯骨的脚踝缠绕着在水底里晃来荡去,诡异的媚质在水面水下里轻轻漾着。
见是枯骨,我心底一跳,压不住视线就顺着枯骨脚踝走了上去。
枯骨白质清晰可见,滴血似的红衣锦缎放佛随时会褪去,露出一身里的空荡无依。枯骨坐在一方木板之上,两侧翠绿的藤条系在木板端处,枯瘦的指尖轻轻握在上面,不着力似地飘忽着轻轻荡着。一足水下,一足则随着轻荡,拍打着水面,发出清脆的击水声,响在我纷乱的心上,蛊惑了我所有的感知。
“师傅……”
多少次的梦中景象,清晰地呈现在我眼前,怦然地撞击着我的心脉,淹没了我这一声轻唤。
本是低头恍若无人的枯骨,随着我一声轻唤缓慢地抬起了头,黑洞洞的眼眶就那么在一声叹息里对上了我的眼。
我心下一怔,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