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时候看起来气色还可以,似乎已经从半年前的事件里抽身出来。
她穿着米色长裙,显得皮肤更黄了。我说:“请坐。”
九晴在一边吐槽:“你和人寒暄的时候可以说两个字以上的话吗?”
我不理她。
她坚持要来,然后来了就坐在桌上,认真的打量着这个人。坐在这里的是一个自杀未遂者,和死者不同的就是:一个死了,一个没死。她坐下,然后抬起头来,“你好。”
我打开监控记录,然后大致说明了情况。对外是不可能公布死神和地府这些事情的,就只是说要找自杀者的死因。档案上就这么写,我也不知道上头到底有多少人清楚黑白的底细,以及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总之我照着说就对了。
张琳看完了监控,然后放松了一点:“所以你们找我,不是因为我自杀了,对吧?”
“不是。”活着的人不需要找。
听到这个回答以后,张琳就静下来了,开始说她那天的经历。张琳是本地的大学生,那次自杀是因为失恋,和异地的男朋友分了手,而且刚好进医院了而已——她现在已经不想死了,而且觉得自己当时或许是病糊涂了。她和明镜聊得很投契,她说那是个很温和的小姑娘。
“你告诉她你要自杀的事情了么?”我问。
“怎么可能,”张琳摇摇头,“她如果知道我要自杀,一定会告诉其他人。”
我点头。当一个自杀者看见其他和她一样要自杀的人,有时候她会表现得比旁人更热心,热烈的劝说对方不要死——不过张琳的意思应该不是这样,她的意思或许是明镜很善良。
“再说了,”她摇摇头,表情略显唏嘘:“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不会死。”
室内一片寂静,灯光柔和空气里有干燥剂的香味,空气清新机亮起了黄灯,显示室内的空气质素正在变差。我说:“然后呢?”
张琳静了一会儿。我猜她记得这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当时她觉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每一个细节都尤其清晰。在她口里,明镜是个能和她交流的人,如果不是我们说,她会以为她至少十五六岁了。
当时两人聊了那么久,却谁都没说关于自杀的事情。
然后张琳第一件提起的事是:“那本童话书……她说要送给我,不过我没要,”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她说……不想再看到那本书了。”
一时之间,我沉默了。一直在刷存在,但从来没人说过自己提起它的理由,我一直都是在监控、别人的话里看到的那本书。从来没看见过真正的它。
九晴的说法是这样的:或许找到那本书,就能找到真相。但那是她的说法,我不这么想。九晴本来就经常瞎扯,但就算偶有惊人之语,那也只是凑巧而已。
我想那些人会记得那本书是有理由的,比如很忙的法医凌初一,她不可能无端提及一本童话书,她会说一定是因为它很特别。还有谢女士被问及那句话时候的慌张,全部都不对劲,但那么一点点的不对劲,并不值得让我去追寻那本书,并且将它当成最重要的道具。
而现在,另一个提起的人是张琳。我忍不住问:“你觉得那本书重要么?”
人不可能记得无用的东西——不,或许应该说,一个人在回忆的时候,只会说重点。至于其他的,比如当时明镜穿着的睡衣,这些细节他们会直接掠过,因为这无所谓。
但张琳点头,“当然重要了。”
她的表情坚定,显然是有什么理由。“呃……”然后她皱眉,“怎么说呢,明镜很喜欢那本书,但又一直想丢掉它。她的态度太奇怪了,没有人会愿意丢掉自己喜欢的东西啊。”
不。有时候人会假装不喜欢一样物件,因为这是保护它的唯一办法。
我沉默下来,但很快说:“那本书是她买来的么?”
“不是,”张琳摇头,“是别人送给她的。”
“谁?”
“她妹妹啊。”
那一瞬间,像是整个审讯室都安静了,只剩下空气清新机运作的声音,像蜂窝的嗡嗡声。
整件案子里,我们唯一从来不曾想到的事情,大概就是我们竟然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找到了最重要的线索。
第16章 第十六道题
“——是姐妹。”
说这句话的人是语闲。我一边极快地翻动着档案,键盘啪啪啪敲打出声音,看似平凡的文档里,是一个人的死亡。我说:“在哪?”
语闲的声音压抑,仿佛心情不是很好:“在谢女士离婚之前居住的那个城市,A市。”
这一刻,我全身冰冷,就像是被某种东西冻住了一样。我说,“谢谢,”然后挂断电话,看到自己的双手发颤。
我抬眼望向九晴,她比我更焦急:“怎么样?是不是真的?”
“是啊,”我忍不住笑,“这就是我们一直以来,错过的东西。”
我可以坐下,但是我没有。我将显示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