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奴道,“派个人,去请皇后过来。”
“务必请到!”
安奴退了出去,他便半侧着身,看着卫谨:“今儿在我这混了这么久,有什么要说的?”
卫谨摇了摇头。
皇帝哼笑一声:“我是病了,也老了,但还没老糊涂呢。”又道,“你父亲若有你半分忍耐,今日必不会是这般。”
卫谨笑笑:“但皇祖父也更疼那样的父亲。”
皇帝笑道:“是啊,他是我的孩子,哪样我都爱。”
他好奇地问卫谨:“倘若你是我,往后要如何做?”
卫谨道:“皇祖父是问我,继承一事,还是治国一事?”
皇帝默然,半晌道:“问来也无异。今日之后,不,从你回来那日,这就是注定了的事。”
卫谨只是摇头:“皇祖父仍然可以选择。”
皇帝闭上眼睛。
皇后来得并不算太慢。皇帝猜测,去请的人大约是拿了卫谨说事。皇后进了殿来,便将卫谨招到身边,搂着一迭声地问可还好。
皇帝好笑地睁开眼:“皇后,他是朕的孙子,朕不曾虐待于他。”
皇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实则他们已有两年多未曾见面。这一下互视,竟都生出沧海桑田之感来。
老夫老妻,鬓发皆白。
皇后见皇帝形容枯槁,皱纹纵横,眼中一酸,几要落泪,又勉力忍住。皇帝见她面上装作冷淡,那黑漆漆的眼眸中依然如往昔般温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怀。
他心中一甜,颤颤地伸出手来:“阿清......”
一如年少时亲昵。
皇后看着他枯瘦的手,终究还是起身握住,坐到榻边。
“你......”她看着皇帝,“你当真老了。”
皇帝笑道:“是啊,老了,纵然求仙问道,也抵不过韶华易逝啊。”
皇后道:“为着长生不老,做了那许多事,你可曾悔过?”
皇帝看着她,将手握得越发紧:“诸事不论,唯有其二,痛失爱子,与妻离心,追悔莫及。”
皇后怔怔落下泪来。
那烛火噼啪一声,爆出朵灯花来。耳边似隐隐有甲胄之声,守门的小黄门颤抖着来回话:“陛下,瑞王求见。”
“扶朕躺下吧。”皇帝替皇后擦了把眼泪,笑道。
皇后与卫谨扶着他躺下,皇后抹干泪,整了整仪容:“夜深,陛下安歇了。请瑞王明日再来。”
“母后,儿臣许久不曾见父皇与母后一面,既都已经来了,还是拜见一番,免失礼数。”
卫璋笑着掀帘而起,走了进来。安奴几步跨到皇帝榻前,颤颤地挡住皇帝的视线。
皇后与卫谨往卫璋身后一扫,见两列兵士从他身后鱼贯而入,分立内殿两侧。观其穿着,乃是羽林卫。
“瑞王这是何意?”皇后沉下脸来。
卫璋行至案边,跪坐下来,顺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着。忽然道:“陛下久病,谢皇后与谨皇孙图谋不轨,谋害陛下。本王得知消息,带羽林卫护驾。来啊,将此二人拿下。”
皇后与卫谨不待说话,皇帝便一拍床榻:“逆子!你敢!”
“父皇,儿臣一片真心为父皇,父皇何必发这么大气。”卫璋笑起来,“哎,看父皇躺着着实累,安奴,怎的不把父皇扶起来。”
皇帝道:“不必,你若有真心,那泗水都能叫石头填平了。说罢,你来做什么。”
卫璋哈哈大笑起来:“父皇何必与我装糊涂?我要的父皇难道不知吗?”
他站起身来,踱了两步:“父皇,其实我当真不明白。我与卫珏、与卫谨相比,差哪了?你净宠着那一个,吃的穿的用的,请的老师,要的宫女,什么都给他。我和二哥呢,打小不受重视,一成.人便叫你扔封地去,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儿子也不如。凭什么?”
皇帝冷冷道:“凭什么?凭他是我第一个儿子,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后?呵,皇后!一个奴隶,早年在姑母府上,不知叫多少人骑了......”
“你住口!”皇帝与卫谨暴喝。
卫璋站定,看着卫谨脸上的愤怒:“总算见着个不一样的表情。”
他冷笑:“我最讨厌看你这张笑脸了,跟我那大哥一样,装的人模狗样,看起来一副好心肠,沽名钓誉,只想赚那好名声。不过是个奴隶之子,也想充天潢贵胄。至于你,呵,你就更可笑了。不知道打哪来的破落户,弄了张□□,也要冒充起天家来。”
他看向被安奴扶起的皇帝:“父皇,我是好心,你总不信我。你这好孙儿卫谨,我早告诉你是假的。他就是怀清那个弟子叶瑜,易了容进宫来的。怀清是我的幕僚,当日献了策,为的推翻我那二哥。谁想竟是两个白眼狼,想篡了咱卫氏江山呢。”
皇帝看着他半晌。他的眼神太过凌厉。这位在位数十年的皇帝,说一不二狠辣非常,那数十年凝起来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