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能够有效杀敌,且保护自己的,都会被视作良策。也许这就是从政者必有的心态。只是如今,他守的是自家子民。当天下尽在掌握时,这份冷酷,面对的又是何人呢?
难怪权力会让人改变。再怎么明智的帝王,坐久了江山之后,都会糊涂犯错。只因政治太过残酷,足能洗去人性,让御座之上的人,变作铁块顽石。所有的谦恭卑微,所有的言听计从,所有的生死一言可断,则在慢慢抹煞着判断力,让人膨胀发狂。
然而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桌上烛光一晃,焰心发出噼啪声响。外面有人禀道:“主公,奕将军求见。”
梁峰醒过神来:“唤他进来。”
话音未落,房门就打开了,一人大步走进屋中。看清楚那人打扮,梁峰唇边绽出了笑意:“我是不是该给你设个将军府了?”
只见奕延身上穿着一件簇新外袍,深蓝色泽,带些暗纹,比他平日穿的衣衫要鲜亮许多,在灯光之下,衬得肤色更白。头上未带冠,只用纚巾包住发髻,边上的发梢,甚至还有些微shi。大半夜洗白白,穿的花枝招展跑来,意图实在不太难猜。
奕延一愣,怎么突然要给他设府了?是让他搬出刺史府吗?然而下一瞬,他看到了梁峰眉眼中噙着的笑意,于是也笑了:“主公所赏,怎敢推辞?若是主公能到我府上小住,更好不过。”
说着,他走到了梁峰身旁,跪坐下来。两人挨得颇近,连他身上澡豆留下的淡淡香味,都飘了过来。
梁峰不由调笑:“伯远今日换的熏香,可有些古怪。”
奕延没有接话,反而细细看了看他面上神色,突然道:“主公可有何事不快?”
梁峰噎住了。他没想到,之前那点情绪残余也能被奕延看出来。不过当对方问出这话时,哽在心底的东西,骤然一轻。梁峰笑笑:“不是坏事。能救许多性命。”
是的。不论以后会如何变化,他还有没有把握守住本心,此时此刻,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减少伤亡,为了让奕延战前拼杀时,多出几分把握。只要能,他就会去做。如此简单。就如那人拼上性命,只为让自己安心一般。
看着那人身上郁气消融,奕延的心飞快跃动了起来。他喜欢主公的笑容。漫不经心的,意有所指的,开怀大乐的,以及现在,满是信重爱护,撩人心弦。
他膝行了一步,又往前凑了凑:“主公忙碌数日,今日可有余暇?”
这些天,梁峰确实挺忙。之前上党立国,整日都是数不完的仪式。新设的郡公府中人多嘴杂,哪容奕延近身?回到晋阳之后,又是一堆宴席,难怪这人按捺不住,半夜跑来。
“明日可是正旦,自然忙碌。怎么?伯远要先送我礼物吗?”
这话有点逗弄的意思。实在是奕延喜欢在正旦献贺时,单独送他些东西。也难为他一个堂堂主帅,还天天窝在营中刻玉。不过今年,这人恐怕拿不出东西了。一半时间养病,一半时间出征,哪有打磨玉器的功夫?
谁料奕延迟疑了片刻,竟然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玉簪。那簪子形制古朴,玉料上佳,一看就是经过Jing心打磨的。
梁峰挑了挑眉:“你可知送簪是什么意思?”
在这时代,送簪代表的意思可不单纯。女子送簪给情郎,意味着两情相悦,非君不嫁。而男子送女子簪笄,则是愿与结发,情定终身。这样的礼物,哪是能轻易送的?
奕延抿了抿唇:“当年不知。”
当年?这是他曾经想送,却没送出的?而今日,他知道了送簪的意思,还是要把这亲手雕琢的玉簪,送到他手中?
那只手,稳稳递在面前,只是拿着根簪,竟有了些倔强之感。明明该做的,不该的,都做了个七八,那人的神态之中,依旧有着一份隐藏的不安。似乎念念所求的东西,仍旧未曾到手。
也许,他永远也求不到安心。只因两人身份,因那无法逾越的阶级。他们是君臣,是主仆。只有上下,没有约束。
然而,他从不肯收手。
梁峰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簪:“我看你倒可有个副业了。总有一日,能填满妆奁。”
妆奁乃女子梳妆用的镜匣,后世多喻做嫁妆。然而这句调侃,未曾落入对面人的耳中。梁峰握簪的手,被奕延紧紧握住。
“主公,可愿许我……”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后面的话。
那双蓝眸,闪烁着欲望和近乎膜拜似的渴求。他能许吗?许他一生?火花沿着被握着的手腕窜上,燃遍了周身。梁峰没有作答,只是微微倾身,在那人唇上落下一吻。
一生太过漫长,有太多可能和变数。他猜不到,看不透。然而此时此刻,他不介意顺从自己的欲求,让这把火,燃的更猛。
话堵在了嘴里,连同呼吸一起。然而那吻来得快,退得也急,只是一触,就想撤走。奕延怎肯放过!手上一紧,他把那想要退开的人拉在了怀中,另一只手插入乌发,扣住后脑,让浅浅一触,变得浓烈绵长,无法分离。
不知吻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