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知青来说,是一件天上掉馅饼的事。张欣仍然没有说太多,那时候天气刚刚炎热起来,屋外的知了拼了命一般地在叫唤,大石岭上的青松回到两年前自己来时的青葱模样,而这两年,变的,和没变的,都坦坦然然地落在地面上,让人觉得踏实。
第二件事便是张欣的姐姐张玫突然回国,在遥远的北京给张欣寄来一封信,说上面的关系都已经打通,张欣这边直接跟县知青办写一封知青报告信便可回城。
收到信的时候黄毛大妈刚好在二庆家,一家四口人坐在桌边吃饭,张欣坐在桌边捏着信笺不知道该说什么,知道瞒不了,二哥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他又得胡思乱想些什么,然后为了自己的前程便什么都不顾了,再说自己这边若单是只拣走或留,那么自己的选择肯定是留下来,他知道自己离不开二哥,二哥也离不开他,他更是离不开这片土地。
只当从前那个张欣已经死了吧。
张欣狠下心来,决定撒一个谎。
“信里说甚么呢?”二庆问。
“没,没什么,就是说我爸妈骨灰的事,不能长久就那么放在火葬场,这不就来信了……”张欣说得有些心慌。
“噢?那也是大事,你要不要回北京处理一下?”二庆建议。
“噢!不,不用,不用回去……”张欣一下子慌乱起来,他怕的就是二哥说叫他回北京这样的话。
“怎么不用?”黄毛大妈说道,“长辈的事,晚辈就该处理好了,你去北京把父母安葬好了,要是还想回来,就再回来。”
二庆笑了笑,“自然是要回来,他又没别的地方可去。”
此时张欣的心里早已乱作一团,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胡乱地把信笺塞回信封,继续低头吃饭。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见张欣辗转反侧,二庆伸手过来摸了摸张欣的额头,担心他着凉。
“二哥,我没事。”张欣转头微笑着,用宽慰的语气。
二庆只当是他心里有了什么别扭,随口便问:“你怎么了?一晚上都这样的,想爸妈了?”
“没,不,不是,我真没事。”
“没事你会这样?跟二哥说说,兴许能帮上你一点忙。”
“早些睡吧二哥,别着凉了。”
张欣一边搪塞着一边伸手摸过芭叶扇,执起来轻悠悠地扇着凉风,二庆本也累了一天,这会在这凉风里闭眼便睡过去。
张欣这才开始想这整件事,若是回信,也定要说个清楚明白,不能回去,可是又要怎么说才能清楚明白,和二哥的事自然是半个字也不能提,姐姐的火爆脾气随父亲,三两句不对头立马就能掐起来,更何况自己和二哥的事对于整个家庭来说,并不是多么光彩,甚至可以想象姐姐知道了之后火冒三丈的样子。那若要是置之不理,也确实不大好,以姐姐的性格她肯定会不远千里从北京直接来到这儿,然后撂几句话,便能把自己给拖走了。
张欣想得头皮一阵发麻,胸腔里积压的空气似要喷薄而出,遂压低了声音轻咳了几下,身边睡梦中的二庆下意识地伸手过来帮张欣把薄被单牵了牵,手也没离开,就搭在张欣的胸口,继续睡去。
第二天早上鸡叫的时候,张欣才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段小阮,隔壁村那裁缝老段的闺女,黄毛大妈带自己去说过这个事,如果回信告诉姐姐,自己在这边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暂时不打算回北京,将来的事等将来再说。张欣从姐姐的来信里知道姐姐这次回国并不是打算定居,过不了几个月便又要走,拖一阵子吧,等姐姐回美国了就好办了。
张欣为自己想出来的这万全计策开心一笑,转头看了看沉睡中的二哥,伸手过去捏了捏二哥挺拔的鼻子,踏实地闭上眼睡过去。
天亮的时候二庆起床,张欣迷糊地睁眼。
二庆笑着问:“做甚么好梦了,笑成这样?”
张欣笑:“梦见我们都老啦——”
“老了有什么好笑的?”
“老啦,我们都还没分开,不好么?”
“嗯!这个好!”
张欣乐不吱声地坐起来,“我给你弄吃的去。”
“不用了,你接着睡吧,你昨晚又咳了。”
“是么——”
张欣有些心虚地半躺在床上,不过好在有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即便是二哥知道了,也不会再伤着他了。
☆、第 48 章
张欣给姐姐寄出回信之后过了半个多月,张玫突然出现在张欣的面前,那天张欣正在院子里教二宝和一帮小孩儿认字,院子门外就站着姐姐,三年未见,姐姐和过去的样子相比变化已经大得让张欣瞠目结舌地认了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姐。
村长老陈站在张玫身后,笑着说:“欣欣啊,她还真是你姐啊?”
张欣连忙让姐姐和村长进屋,转身叫二宝带着孩子们出去玩,今天的课不上了,每人自己回家练习昨天教的字。
张玫望着二庆家破旧的屋子,有些皱眉,也没坐下,只突兀地站在堂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