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岁闻也顾不上再问船长有关游轮的事情,只来得及向众人说上一声:“不要触礁!”
他声音响起的同时,时千饮的刀也动了。
锋锐的长刀如同匹练,直击礁石,却不落实地,意外地从礁石中间穿透过去,好像前方根本空无一物。
两人错愕地看着水中的礁石,又看着穿透礁石的长刀,不等他们理清思路,旁边再传来落水的声响。
又有一块浮冰撞到礁石,似乎只是轻轻挨擦,整片载了二三十人的浮冰就消失了一大块,站在冰上的二三十人中,足有四五个人落入水中,正在水中挣扎。
岁闻反应过来,先控制浮冰远离一步之遥的礁石。
浮冰的动向取决于浮冰主人的重心。
当他重心向后的时候,脚下浮冰就向后移动;当他重心向左的时候,脚下的浮冰就向左移动。
岁闻谨慎Cao纵浮冰,向后徐徐退上一段距离后,左右游走。
礁石接二连三地从水底冒出,有的是已经在水面上布置出了一条崎岖小路,限制了浮冰的移动方向与速度。
一路避开礁石,一路攻击礁石。
但无论是时千饮手中形影刀的攻击、还是岁闻的物忌攻击,都不能真正接触礁石。
礁石像是浮冰的伴生,又像是浮冰的天敌,只针对浮冰起作用!
几次试探没有结果,时千饮不做无用功,直接收回了形影刀。
他问岁闻:“游轮究竟想干什么?”
船长茫然地看了时千饮一眼,明明置身礁石水域,怎么又说到了游轮?
周围又有人落了水,岁闻急着想要从这片礁石地带走出去。
但明礁暗礁,遍布水域,绕不过打不掉,岁闻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没有谈论游轮,谁也不知道游轮想要做什么;他着眼的是近在咫尺的另一处——脚下的这块浮冰!
“千饮,你发现了没有,不论是前面的飞鱼还是现在的礁石,针对的都是我们脚下的浮冰……”
他环伺左右:
“浮冰碎了,大家掉入水中。但是掉入水中的人还是可以被拉上来的。”
无论天色如何黧黑黯淡,于水中挣扎的生命依旧醒目刺眼。
这回被困在礁石群中,再也无法四处奔波救人,岁闻反而有时间观察之前忽略的许多细节。
他发现每一个人从冰上掉入水中之际,他身周的水域就会发生变动。
有一圈灰色的细痕环绕着这个落水的人。
随着落水的人在水中呆的时间越久,灰色的细痕越多,它们在人的身旁汇聚成了圆圈,像个初步成型的漩涡……
岁闻立刻想起了最早时候,人淹没之后在水面上生长出的漩涡,如同毒龙,紧咬浮冰……
“被救起来的人到了浮冰上后,浮冰没有再变大。”
身旁,时千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岁闻一怔:“你确定?”
时千饮:“我看得很清楚。”他顿了顿,目光在江面上来回扫视,“只有脚下有浮冰的人和有浮冰的人相撞,浮冰才会变大。”
“也就是说——”岁闻醒过神来,“每个人脚下的浮冰都只有一块,如果落水的人多了,接下去,供人落足的浮冰很可能会不够用!”
新的发现在江面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每一个还在冰上的人,都不敢再轻率穿梭前行,在危机遍布的江水之中救人,但就算这样,礁石总在水下,浮冰也总被礁石刮撞。
到了此时,黑夜的喧嚣声变得小了。
惊慌也消失了,恐惧也消失了。
但绝望如同毒蛇,于突然之间,伸缩曲张在每个人的心口。
时间不断向前,落水人周围的漩涡越来越大,一开始还有惊恐的挣扎声,等到漩涡即将形成的时候,江水淹没人头,挣扎的声也就再也不曾听闻了。
水面变得一片寂静。
没有人相信,死亡离自己这样接近。
寂静之中,一道影子猛地向水中扑出。
岁闻猛地朝水中的一只手扑去,这处的漩涡虽然已经完全生成了,但是江水刚才没过这位年轻女人的脑袋,水面上甚至飘散着她长长的黑发,她的手也还高高地举起来,绝望地朝天空挣扎着。
岁闻抓住了这只手。
这只手在他的感觉之中轻飘飘的。
大喜之下,岁闻来不及细想,猛地将手提了起来——
一只孤零零的小臂被岁闻抓起来了。
断口处,红色的血rou,白色的骨头,平平整整。
至于人该有的其他部位,则空空如也,前一秒还漂浮在水面的头发,也在这一刻全部不见,都被水吃了。
岁闻手臂一僵,五指立刻松开,想要将手中的小臂丢出去,但是这只手臂似乎还残留着主人求生意志,冒着青筋的手指死死拴在岁闻的手掌上,涂了红色油漆的五指在夜里反着光,像是干涸的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