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你就要送给别人了。”
木子手上揪被子的动作一停,她看向自己的母亲,随意的一抬眼,竟然发现她发间有一绺白。
李水英的声音没有停,她继续说:“以前总是想,别人就是拿座金山来换你,我也不肯跟他换的。可是爸爸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我和你爸爸会老会死,所以你要嫁人,要去找个能托付一生的人,让他好好照顾你。”
“妈……”木子其实想要说话,刚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早已哽咽。
李水英伸出两只手,将木子的手包裹在里头。她妈妈的手温暖,像以前她出去打麻将回来时,一定会给她带的烤板栗和红薯的温度。
她想起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在严寒里坐摩托车去镇子里置办年货,她和她坐在后座上,李水英的手就是这样把她的小手裹在手心里的。
“我跟你爸爸认识几十年了,我十六岁就跟着他,他是个什么人,几斤几两我清楚的很。他在广州的那几年,我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妈妈我不是个糊涂女人。”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跟他离婚,让你在我们中间选择,跟他还是跟我?这都不实际。”
她与木子对上视线,她看见木子眼里的震惊,忍不住笑了。笑容里没有别的含义,反而有几分宠溺。
“原来你知道……”
李水英点头:“我是老一辈人,跟你爸爸是村子里相亲认识的,我没什么文化,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的,但我明白一点,要想让一段婚姻长久,就得学会懂事。”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让你和陆頫在一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木子顿了,好半天才嗫嚅出声:“因为他的眼睛吗?”
李水英摇了两下头:“陆頫是个好孩子,我也担心过他的眼睛,但最重要的,是我怕你太孩子气,总以为眼下的幸福会长久,但过不了一阵你就觉得厌烦,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他。”
她说完,又笑了,这次是释然的微笑。
“所以,你不要怪妈妈,当初不让你跟他在一起。”
*
李水英是闲不下来的人。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劳碌命。在医院不过躺了四五天,她就着急着要出院。木子和叶守昌没拧不过她,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去办理出院手续。
后来诸事也渐渐顺意。
陆頫某天突然跟木子提起说想请贺子洲吃饭,没有说原因,只是让木子约好时间,选好饭店。
木子怕三人氛围诡异,于是喊上梁维、王时和桃饼来凑热闹,六个人一起倒很融洽地吃了顿饭。
吃完饭则各回各家。
贺子洲喝了点酒,但他来时开了车,于是喊了代驾,在饭店外的停车场坪等候。
木子是最后面结账的人,于是在店里耽搁了一会儿。
王时三人不等最后的那次客套的告别,于是早早地都驱车离开了。饭店外,就只剩下陆頫和贺子洲隔着一臂距离立着——都在等。
两人都没说话,大抵彼此心思昭昭,说话也只是徒生尴尬。
贺子洲深受这种气氛的折磨,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想要把这沉默用烟和明火燃一燃。他抽出一根,礼貌性地先问旁边的陆頫:“你抽烟吗?”
陆頫闻言,摇着头道了声谢。
贺子洲点头表示了解,把原本要给陆頫的那根香烟转而含在了自己嘴里。
这他是第一次见到陆頫。也不是没有耳闻过,但极少,只因木子的心事从不轻易抖露,第一次知道陆頫的名字,还是几年前在叶家听到李水英提起。
他黯了黯眸,把打火机也摸了出来。
啪嗒。
打火机扣响的声音在这寂静里尤为清晰。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正要吐出时,陆頫突兀地说了一句:“抱歉。”
贺子洲被这突来的道歉吓了一跳,未来得及吐出的烟雾一下把他呛住了,他拍着胸口,咳了好几声,等缓过来,才说:“这是干嘛?突然的跟我道什么歉?”
陆頫没说话,他低下头,执杖而立,气朗神清,但这都只是外在。他在心中默默细数,这辈子他犯了很多错:轻视生命,孤闭远人,但似乎都无大碍。
除了那年拆了一个陌生少年的心事,至今仍然心怀愧意。
有人说,没有哪个人能直起腰板走路。生而为人,总有一两道罪经他背着,用余下的生命去忏悔,去赎过。
人有弧度才真实,否则正直的可怕,那是对自己的惩罚。
“陆哥,木子过来了。”贺子洲远远瞧见木子走来,抬手跟她打了个招呼,适时他找的代驾也到了。
他看着陆頫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陆頫的肩:“那我先走了啊,好好对她。”
木子到这边来时,贺子洲已经走了。
她走到陆頫身边,好奇地问:“你们两个聊什么呢?”
“没什么。”陆頫摇摇头,转而牵住她的手,“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