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身无长技,不能四处漂泊,王桂花带着李秀回到小镇上,李秀很怕,还是愿意跟着王桂花,她都是死过一遭,或者说是很多遭的人了,将来会是什么样的,也不会更糟了。
一处和一处的人虽然没什么不同,地方还是有的,回到熟悉的土地上,从马车里看沿途的景观,有王桂花在身边,李秀觉着安心极了。
王桂花把老郎中的药铺盘了出去,对方是个刚刚行医的年轻女郎中,拿不出钱来,李秀要王桂花先租给她,等她赚到钱,再拿出两成来付给他们做房租便好。
反正药铺搁着也是搁着,药铺里的药材放上几年都该发霉了。
女郎中碰到这样的好事,刚开始也还是犹豫的,女郎中难做,她怕没人来找她看病,赚不到钱,养不活自己,也付不了房租。
李秀替她想出个简单又困难的法子,女郎中在回家嫁人生孩子,还是换个性别行医中,选择了后者,捻上胡子,穿上男装,装作沉默寡言脾气古怪,家中世代行医,屈居小镇救苦救难的慈悲郎中。
说是世代行医倒是不假,她家男丁都是要学医的,她的医术大多是从他爹那里偷师来的,从小耳濡目染,什么都会,他爹也乐意让她帮忙。
可一听她想要以此谋生,继承他爹的衣钵,就是大逆不道,异想天开,跟家中闹得太凶,遂被逐出家门,什么时候愿意安安分分嫁人,什么时候再回去。
一切都好似注定好的,遇到王桂花和李秀,皆大欢喜。
老郎中还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宅院,老郎中平日里都是药铺里吃药铺里睡,没怎么回过家,积满了灰,李秀二人整整打理了三天才收拾干净。
不过屋子是顶好的屋子,东西也一应俱全,囤积的家具好到随便卖一件就够二人吃半年的,不过他们不准备随随便便变卖别人的遗产。
王桂花和李秀住了进去,王桂花说李秀爱吃鱼,就拿出找人剩下的积蓄,每日跟打渔的渔民进些鱼,再拿到草市去卖。
其实李秀在钱老六家住的那几日,也就吃过一回鱼,北方鱼少,李秀没怎么吃过鱼,所以吃的很香,王桂花居然记得,明明她把其他事都忘掉了……
每日王桂花天没亮就去接鱼,一早上就能买得差不多,只摆一上午的摊儿,下午回家陪李秀。
王桂花的鱼买的比别家便宜,买她鱼的人也多,薄利多销,足够二人生活的。
也因为她卖的便宜,别的卖鱼的就欺负她,又是个傻子,不会有人帮她,买了便宜鱼的人也只会在背后说三道四。
李秀不让王桂花忍着,一遍一遍叮嘱她得还击,王桂花是很听李秀的话的,尽管害怕,下次再有人来找麻烦的时候,她就拿着杀鱼的刀“呀!呀!”的冲上去,拽着那人的脑袋就要把人当鱼杀。
那人吓破了胆儿,哪敢跟傻子拼命,屁滚尿流的跑了,王桂花尝到了甜头,往后凡是欺负她的,都得挨她的收拾,慢慢连敢说她傻子的人都没了。
李秀觉着,王桂花虽然一天比一天老,可她的脸又重新生动起来了,跟从前的王桂花很像又不一样,他很喜欢,总爱对着从外面发完脾气回来的王桂花傻乐,哈哈大笑。
李秀想都没想过,他还能有舒坦日子过,他不敢出门,街坊邻居也不会来串门,都没人知道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个人。
李秀是很高兴的,他乐意如此,他一点都不想跟人接触,这小小的院子对常人来说也许像囚笼一样,可对他是最安全的窝。
王桂花出去卖鱼的时候,夏天李秀偶尔洗洗衣服,做做饭,剩下的时间就都用来睡大觉,在屋里睡,在院子的躺椅上也睡,晒着太阳,不穿衣服。
大概是太多年没衣服穿的缘故,李秀变得不爱穿衣服,再柔和再贴身的布料他都嫌不舒服,夏天就光着屁股满院子乱跑,反正也不会给人瞧见,到秋天的时候就会晒得有些黑,倒是健康不少。
王桂花回到家总是咋咋呼呼的,每次回家都要来上一句:“你咋又不穿衣服,着凉了咋办!”,然后拿着衣服满院子追着李秀乱跑,李秀很受用,下次照旧不穿。
冬天李秀连被窝都不出,饭也不做,王桂花炖好鱼给他端到被窝里吃,吃完饭李秀就抱着王桂花缩在被窝里,听她讲今天卖鱼的事。
只有下完大雪他才会出院子遛遛,抓着雪球要王桂花一把年纪了还跟他打雪仗玩儿,李秀不许王桂花扫雪,每次一院子的雪都要小半个月才能自己化掉。
李秀常常在想,他那年要是没走出去,他跟王桂花可能就要错过了,不是王桂花找不到他,就是被艳阳村的人关起来当成第二个李富贵使唤,感谢那场大雪,神迹一般的大雪,特意为他降下的大雪……
说回二人刚回到小镇不久的那段时间。
李秀实在是黏王桂花黏的紧,睡觉也要缠在她身上,他以前睡觉最怕碰到人了,一碰到人他就别想睡了……
王桂花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关于他受辱的不堪往事,王桂花忘得一干二净,这点李秀是很开心的,没什么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