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繁华远不止于白日的喧闹,当夜幕轻启,千灯万盏,街市如昼,行人攘攘熙熙,白日里寂静的楼里欢声笑语,歌舞升平,多少人趁着醉意,寻花问柳,倚红偎翠,贪恋那声色犬马。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歌女轻唱,婉转绕梁,尾音一颤,勾得人心神不宁。
在京城最大的花柳处——玉鞍楼,男娼女ji,春色满园。
后院里,笙歌起,丝竹绕梁。叶兮容正和其他人一起替明日里花魁的新舞排练乐谱,他是京城有名的少年乐师,年方十九,便成了同行里的翘楚,玉鞍楼里的编舞排乐他都亲力亲为,正因为他玉鞍楼才得了名,他也因为玉鞍楼才安了身。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一副媚骨,粉面朱唇,一双丹凤眼,只需秋波微转,误人一生足以。唯一可叹的,就是他是个男子。
他却不是这楼里的娈童,只是单纯一个乐师。
这玉鞍楼的老板娘玉愁是他的远房姨娘,外人都叫她“玉娘”,楼里的人都叫她一声姨娘,叶兮容年幼时家道中落,险些饿死,后来辗转被卖来这里,却因为擅长音律被玉愁姨娘留作乐师,玉愁姨娘虽然严厉,却也把他当亲侄子看待,舍不得他抛头露面。
“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叶兮容并未反应过来,被身后玉娘的声音吓了一跳,他旋即转身,应道:“并无差错,都在预料之中,胭雪姐呢?”
“你别说胭雪,你一说起她我就来气。她知道明天的宴是那个丞相公子的东家,硬是给我各种推脱不想露面儿。”她一想到胭雪这个难伺候的主就头疼,叹了口气,皱了皱眉头,不经意拧出些许风韵。
“九儿你也知道,这丞相公子的确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胭雪又只卖艺不卖身,可都到这节骨眼儿了,这舞是公子点了要看的,我上哪儿去换人。”
“九儿”是叶兮容的ru名,姨娘一直都是如此称他,他拍拍姨娘的手,陪笑道:“姨娘不要生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您歇一歇,到时候胭雪姐还不是得听您的。”
玉娘听了,又叹了口气,“也是,她还能怎么样呢,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有办法我也不舍得让她去啊!”
“是是是,姨娘最善良了,这里的小倌和姑娘可都把您当亲人看,您已经Cao了很多心了,他们也都知道的。胭雪姐刚来不久就成了花魁,自然是有些傲气的,但肯定还是会听姨娘的话,乖乖上台。”叶兮容攀着玉愁姨娘的肩,笑道,一笑便让人动容。
玉娘也不例外,见他一边笑一边好声好气地宽慰她,心底一软,也不忍再对他皱着眉,舒了口气,“行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懒得置气,你盯着她再多练练,可不能出差错。”
“好。”叶兮容应下,又扶着玉娘上楼。
······
“胭雪姐,从这边儿上再往上绕,沉手,手臂沉下去。”叶兮容柔声细雨指导这位花魁娇美人。
胭雪皱着眉,一副愁容,动作也心不在焉,毫无气力。
他见她这幅样子,好心劝道:“胭雪姐啊,你就别惹姨娘不高兴了。”
胭雪Jing致的脸庞上愁云不展,娇滴滴地说:“我的好弟弟,你就去帮我求求情嘛,你舍得我受欺负吗?秦丞相家的公子威大势大,我怎么敢惹?”
“你既然知道他不好惹,姨娘就更不会为了你去得罪他。”叶兮容一边帮她调整动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胭雪撇了撇嘴,给他翻了个白眼。
叶兮容当没看见,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胭雪这个心高气傲的花魁,仗着姿色和舞姿,还有那卖艺不卖身的手段来吊人胃口,刚到玉鞍楼才一个月就成了花魁,更添了傲气,对谁都是颐指气使,没个好脸色,叶兮容懒得和她计较,便不再多理。
翌日——
眼看就要入夜,宴席就要摆开,胭雪却迟迟不肯下楼。
“又是什么事啊?”叶兮容心烦地想,却还是耐下性子上楼去找她。
刚要推门,门从里头开了,胭雪前一刻还面无表情,一见他来了,立马挤出眼泪来,哭得梨花带雨。
他一时半会也没明白,只听这落泪的没人哭哭啼啼地解释:“方才我刚要下楼就扭到脚了,现在还疼得不行,你说这可怎么办是好啊?”还不忘扶着一条腿。
叶兮容算是弄懂了她的意思,横竖还是不愿意登台给那些权势滔天的人跳舞。他也理解,毕竟卖身契上应了她三年内卖艺不卖身,如今摊上这么个好色的主,再说秦涯的名声一直不好,被他玩死的人多了去了,也难怪她不愿意。
“我替你去吧。”叶兮容暗暗感叹自己是Cao劳命,轻叹一口气,说。
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跳完赶紧下来敬个酒就走。
胭雪水汪汪的眼睛一下止住了泪,小心翼翼地问:“好弟弟,你说真的?”
他点点头,一双丹凤眼里闪过丝许心疼,“不过说好,我可不是为了你,我只是不想因为你,看到姨娘低声下气求人放过玉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