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那头,一人策马扬鞭,疾声而来,镇住了在场的人。
九儿一听声音,凉得生疼的心才得以喘息,可胭雪的话不适时地刺疼了他。
他到底在被谁利用?
这个答案他甚至没有胆量去细想。
他悲切地抬眸,跟穆卫影的目光对上,不是质问,也无索求,只有悲切。
穆卫影朝他心疼地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抽刀下马,他迈着不稳重步子奔到九儿跟前,他身上撕破的脏衣裳、shi漉的衣摆、散落的长发,无一不昭示着他所遭受的屈辱,他如鲠在喉,沉重地解下披风盖在九儿微微发抖的身上。
他将其中一个男人踢倒,又瞪着那边吓得魂都没了的胭雪,她还支支吾吾地发问:“怎、怎么会?王爷您不是在迎接使团吗?”
他是在迎接使团,可本来来看热闹的清王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他就知道出了事,让人一问,果然如此。
他没有将这些回答,只厌恶地看着她,抬手,刀架在她满是珠饰的脖子上,她吓得慌忙求饶:“王爷,我再也不敢了!王爷!求您饶我一条命!”
身后的侍卫也依次赶到,将灾民隔开,他鄙夷的目光冰冷,缓缓放下刀,胭雪喜极而泣,正要叩头谢恩。
“那边的壮汉带走,先关进牢里。”他对身后的侍卫说,又指着地上的胭雪,“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然后凌迟。”
胭雪一下绝望地跌坐在地。
“此后若再有人闲言碎语,下场皆如此妇!”
九儿颤巍巍伸手扯住他的衣袖,抬头看着他,眸子里还有些混沌,却轻声嘱咐道:“莫要对灾民出手,恐惹动荡。”
他心中更加难受,不知道怎样原谅这些人,他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因为强硬的克制清脆作响,他蹲下身,小心地替他裹紧披风,怕他受凉。
“没事了,我在。”他轻声安慰道,心头却像悬着一把利刃,只要九儿多抖一下,利刃就多往下扎一下。
九儿抓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埋进他怀里,穆卫影愣了愣,然后发现九儿在抽泣,他伸手抱紧他,轻拍着他的背,“让你受委屈了。”
怀里的人得了安慰,却抽泣得更加厉害,在他怀里一颤一颤,每一下都颤在他的心里,渐渐地,九儿从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手指揪紧他的衣服,撕心裂肺地,所受的委屈和苦难都在一瞬崩塌。
玉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站在一边,冷漠地审视这些灾民,就如同他们方才审视九儿。
周围的人都缄默,复杂的情绪在shi漉漉的石板路上交织,就像地上混了泥水的粥。
他紧紧地搂着他,一边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极尽温柔。
他很清楚,是自己,一手把九儿推到泥潭里。
心疼和愧疚在喉咙里转了无数圈,难以下咽。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九儿哭声逐渐停息,只是还有些轻微啜泣,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他,他摸了摸他的头,“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九儿的脑袋轻轻点了点,shi润的发丝蹭到他的下巴,凉飕飕的。他把九儿抱上马,瞥了一眼周围的人,调转马头,扬鞭奋蹄,回了王府。
定北王府——
他抱着他进了门,九儿没有再哭,不说话,静默地待在他怀里,微红的眼里没有什么光亮,只是痴痴地望着天上残留的乌云。
“要不要去洗个澡?”他轻声征求他的意见。
“嗯。”
仔仔细细地替九儿梳洗之后,又让人拿了套新衣裳来,是九儿喜欢的素净样式,浅青色的布料。
九儿从浴桶里出来,穆卫影替他擦干身子,碰到膝盖上的擦伤时,穆卫影特意放轻了手,九儿看见衣裳,犹豫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大概又想起了方才的事,穆卫影轻轻地把衣裳抖开,心疼地说:“别怕,我在这。”
九儿的眸子颤了颤,慢慢地抬手穿衣,穆卫影牵着穿好衣裳的他出来,“回房里休息会儿吗?”
九儿牵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人又颤抖起来,略有沙哑地开口:“去个敞亮的地儿吧。”
他心里抽疼,把九儿打横抱起,去了花园里的亭子。
亭子被低矮的花丛围绕,但却并不幽闭,相反的,亭子很高,反而显得透亮。
亭子正中间放着一个棋盘,两边是坐垫。
他把九儿放到其中一个坐垫上,自己从身后抱着他,九儿靠在他怀里,痴痴地望着面前的花丛。
天上的乌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却没有再下雨。
穆卫影静静地陪着他,心如刀绞,哽咽难言。
九儿就这样在穆卫影的怀里呆了很久,他能听到身后王爷不能平复的胸膛传来的叹息,这叹息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别的?
他不知道。
胭雪的话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他一动就会痛的咽喉。可是身后人的温热贴着脊背渡过来,如若只是利用,那这亭子里四下无人,他又为何要抱这样紧?
他蹙眉,就算是